亿万生灵的记忆碎片冲破封印,化作星河倒灌,
剑鸣响彻九霄。那是落魄剑神临别前赠予他的一缕剑意。
佛号震动寰宇。是西域老僧圆寂前念出的最后一句真言。
战鼓擂动八荒。来自远古战场,百族联军誓死抗敌的呐喊。
还有百姓焚香叩首的声音,孩童诵读诗书的朗朗声,情人离别的低语,战士赴死前的狂笑,
万千意志汇聚成洪流,浩浩荡荡,逆天而上。
“不可能。”虚渊之主第一次变了脸色,“你竟能调动‘集体意志’?这不是程序能容纳的力量。”
“因为你只懂规则,不懂人心。”
萧辰咬牙冷笑,全身骨骼寸寸崩裂,鲜血顺着七窍流淌,可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你以为我在经营客栈?不,我在种火。”
“我用一杯酒,一碗饭,一张床,换来他们的信任、敬重、甚至信仰。”
“这一路,我不是一个人在走。”
随着他一声怒吼,【万界回响池】轰然炸开,那股由亿万情感凝聚而成的“逆命洪流”,直冲天道核心。
刹那间,整座虚渊剧烈震荡。
青铜铁门发出刺耳的哀鸣,裂缝如蛛网般蔓延。
原本稳固的空间开始崩塌,规则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仿佛天地本身正在瓦解。
系统提示在意识中闪烁:
【“逆命改写·一阶”已超载】
【能量溢出超出承载极限】
【客栈本源开始崩解】
萧辰的身体也在崩溃。
肌肤龟裂,经脉寸断,五脏六腑化作血雾。
他已是强弩之末,灵魂即将随风消散。
但他仍站着。
哪怕只剩下一具残躯,也要挡在这片虚无之前。
最后一刻,他缓缓抬头,望向那扇即将闭合的光门方向,唇角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虚渊在哀鸣。
那扇贯穿万古、镇压轮回的青铜铁门,此刻如朽木般崩裂,蛛网般的裂痕自中央蔓延至四极,每一道裂缝中都喷涌出混沌乱流,撕扯着早已扭曲的空间。
规则在此地失效,时间如碎镜般片片剥落,仿佛整个宇宙的秩序正在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逆转。
而风暴的中心,站着一个即将消散的人。
萧辰的身体已近乎透明,血肉化作光尘飘散,骨骼寸断后燃起幽蓝火焰,那是灵魂燃烧到最后的征兆。
他的七窍不断溢出金色的血,那是源点与本源交织的痕迹,是凡人无法理解的生命终章。
可他依旧挺直脊梁,像一杆不倒的旗,插在这片虚无之上。
赢的是人心,输的是性命。
“北月,权杖归你。”他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荒草,
“你一向守律,最懂规矩。可从今往后,别再让‘规则’吃人。”
光门方向似有微光颤动,一道身影跪倒在地,白衣染尘,手中权杖嗡鸣不止。
北月星君死死咬住嘴唇,泪水滑落面颊,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明白,这是最后的告别,也是唯一的托付。
“红袖,账本烧了吧。”
萧辰嘴角微扬,像是想起了那个总爱端着茶盏冷笑的女人,
“你记了太多秘密,背了太多恩怨。也该歇歇了。”
遥远天外,百声堂的楼阁在动荡中坍塌一角。
红袖站在残檐下,手中一卷泛黄竹简正缓缓燃起青焰。
她望着虚空,眸光深邃如海:
“掌柜的,这次我不听你的,有些账,我替你接着记。”
“青鳞,”他最后笑了笑,眼中掠过一丝温柔,
“替我看看海。听说东海日出时,金光铺满十里浪涛,很美。”
深海之下,新任龙王仰首望向水面,鳞甲泛着冷辉。
她抬起龙爪,轻轻抚过胸前一枚残破的客栈令牌,低语如潮:
“你说过,只要我在,神魔客栈就不会真正消失。”
话音未落,天地骤静。
整座神魔客栈,那座曾连接诸天、收容万界的神秘空间,从内部开始崩解。
砖瓦化光,梁柱成雾,无数房间如幻影般层层褪去,仿佛一场做了太久的梦终于醒来。
功法、法宝、血脉、记忆,一切都被释放回天地之间,融入风中、雨中、人心之中。
唯有那口醒世钟,静静脱离崩塌的屋檐,穿过层层虚空,向着东荒大地坠落而去。
它旋转着,无声无息,却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重量,仿佛承载着千万人的呐喊、无数英雄的遗志、以及一个凡人用一生点燃的火种。
而在它离去的轨迹尽头,星空深处,一颗原本黯淡的星辰忽然明亮起来,熠熠生辉,宛如不灭灯塔。
那不是星辰,而是坐标,是神魔客栈最后的印记,是亿万生灵心中共同铭记的信仰之源。
人间不知,只道夜空多了一颗亮星。
但若有心人抬头凝望,便会感到心头一震,仿佛听见了遥远的钟声,在灵魂深处轻轻回荡。
风起了。
钟将至。
东荒边境,风沙漫天。
黄土高坡上,一名赤脚孩童蹲在乱石堆中,瘦小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他衣衫褴褛,脸上沾着泥灰,却有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忽然间,天穹震颤,一道金光撕裂云层,如陨星坠落,轰然砸进不远处的山坳。
尘土飞扬,鸟兽惊散。
孩童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又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前去。
拨开碎石与焦土,他看见一口古钟静静卧在那里,通体青铜,布满裂痕般的纹路,钟身无铭文,却仿佛刻满了岁月的低语。
他伸手摸了摸,冰凉刺骨。
“叮,”
不知是无意还是命运牵引,他的手指轻轻一敲,钟声乍起。
那一瞬,天地寂静。
声音并不洪亮,却像从人心最深处响起,一圈圈扩散开来,越过山川大河,穿过城池村庄,掠过万丈悬崖与幽深古林。
所有听到钟声的人,无论凡夫走卒、修行之士,还是沉睡的老者、啼哭的婴孩,全都怔住了。
有人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口中喃喃:“我想起来了,那个地方,那盏灯,那碗热汤,我曾在那里歇过脚。”
有人仰望苍穹,双目通红:“原来不是梦!真有那样一座客栈,收留过我这个弃子!”
东荒以北,极寒雪原之上,一座废弃道观中,一位枯坐三十年的老道士猛然睁眼,手中断剑嗡鸣不止。
他颤抖着站起身,朝着南方深深一拜:“掌柜的,我还记得你。”
而在天都皇城最高处,北月星君正立于白玉阶前,掌中权杖忽地剧烈震颤,几乎脱手飞出。
她猛地抬头,望向夜空,只见原本平静的星轨竟出现一道细微裂痕,如同玻璃上的划痕,正缓缓蔓延。
她瞳孔骤缩,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不是终结,是开始。”
手中的权杖微微发烫,那是萧辰最后交给她的执律象征,如今竟与钟声共鸣,仿佛在回应某种早已埋下的契约。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她闭上眼,任寒风吹动白衣,“你说规则不该吃人,可你自己,却成了打破规则的代价,但现在,钟响了,火种重燃。这一局,你到底留下了多少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