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你苏叔叔开车带我出来兜风,我们现在就在你学校南门附近,想着给你个惊喜!”
“你在哪个楼开会?我们马上过来接你!”
电话那头,母亲温婉的声音,此刻却像一道催命符,通过听筒狠狠扎进江澈的耳膜!
南门!
马上过来!
“咔嚓。”
江澈挂断电话的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
他收起那台老旧手机,缓缓抬起头。
庭院里,死寂一片。
所有人,无论是神是魔,是人是鬼,都在看他。
扫地的秦啸天,动作僵硬如石雕。
蹲在地上的秦语冰和苏倾瑶,仰着惨白的小脸,眼神茫然。
那群刚刚宣誓效忠,准备改行去海底捞端盘子的江州大佬,一个个弓着身子,连呼吸都已停止。
上百名拆迁天团的工人,如同沉默的兵马俑,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龙盾第九处的冰山组长凌霜,站在阴影里,像一柄等待饮血的绝世凶器。
他们在等。
等这位刚刚君临江州,一言倾覆百年世家的少年神魔,下达下一道,足以让江州血流成河的谕令。
然后,他们看到了此生最荒诞的一幕。
这位神魔脸上,那股玩弄众生的漠然,那股视规则如草芥的懒散,如同被烈日暴晒的冰雕,在一秒钟内,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
惊恐!
对,就是惊恐!
一种好学生考试作弊被班主任当场抓包,准备半夜翻墙上网吧却在墙头撞见亲爹的,极致的,纯粹的惊恐!
“操!”
江澈低低地爆了一句粗口。
全场,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集体短路。
下一秒,江澈动了!
他像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猎豹,猛地从太师椅上弹射而起,快得几乎拉出残影!
“凌霜!”
他一声爆喝!
站在阴影里的凌霜身体一震,条件反射地立正:“长官!”
“车!”
“江州大学南门!”
“五分钟之内到!”
江澈用三个短促的词组,下达了天魔般的指令。
语速快得像加特林,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杀气,狠狠砸在凌霜的神经上。
“做不到,你就不是去后勤洗厕所。”
“我把你打包,送去南极,给企-鹅洗马桶!”
凌霜那张万年冰山脸上,肌肉剧烈抽搐。
她一个字没问,转身就朝着那辆特种越野车狂奔而去,动作快如鬼魅,充满了军人被逼到极限的绝对服从。
江澈又猛地转向那群江州大佬。
“你们!”
“噗通!”
地中海大佬腿肚子一软,再次跪了下去,哭丧着脸:“江爷!我错了!我真的会甩面!我还会抻面!求您别把我扔进搅拌机……”
“闭嘴!”
江澈指着满地的狼藉,指着那几十辆狰狞的装甲工程车,指着那座摇摇欲坠的主殿。
“学术交流会!”
“听懂了没有?”
一群大佬满脸茫然,我是谁?我在哪?学术交流会是哪个会?
“这里,刚才,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关于‘后现代主义建筑结构与解构主义美学’的,顶级学术交流会!”
江澈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疯狂。
“你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著名学者、客座教授!”
“因为气氛太热烈,探讨得太投入,所以不小心,把会场给拆了!”
“都他妈给我记住了?!”
一群身家百亿的大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比刚吞了一百只苍蝇还精彩。
“记……记住了……”有人颤颤巍巍地回答。
“记住个屁!”
江澈一指那个还在扫地的秦啸天。
“你!秦教授!你是本次交流会的主讲人!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
他又指向秦语冰。
“你!秦……助教!负责给秦教授端茶倒水,整理会议纪要!要有礼貌!”
秦语冰还蹲在地上,那张写满屈辱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呆滞和懵逼。
“还有你们!”江澈的目光扫过那群肌肉虬结的工人,“你们不是拆迁队!你们是建筑艺术系过来实践学习的优秀学生代表!负责动手实践解-构主义!”
为首的工头愣了半天,试探性地问:“老板,那……鸡腿还加吗?”
“加!所有人!全他妈加双份!”
江澈吼完,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拽起还在地上发懵的苏倾瑶。
“你,跟我走!”
苏倾瑶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整个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去……去哪?”
“去见家长!”
江澈拉着她,就往已经发动引擎的车上跑。
“轰——!”
特种越野车的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凌霜坐在驾驶座上,脸色铁青,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
江澈粗暴地把苏倾瑶塞进后座,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开车!”
“嗡——!”
车子像一支出弦的黑色利箭,瞬间弹射出去,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尖啸和一缕青烟!
车厢内。
苏倾瑶被巨大的推背感死死按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大脑依旧是一团浆糊。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江澈。
这个男人,正一脸紧张地盯着手腕上的表,嘴里念念有词。
“妈的,超速了,要扣分……”
“这个路口得闯,闯一次六分,两百……”
“凌霜你他妈开慢点!不对,开快点!操!”
苏倾瑶彻底傻了。
她看着这个前一分钟还在谈笑间覆灭江州秩序,让所有大佬跪地求饶的神魔。
后一分钟,却在为了几百块的交通罚单,为了在老妈面前扮演一个好学生而抓狂。
这种极致的反差感,让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那么不真实。
“喂。”江澈忽然转头看她。
“待会儿见到我妈,知道该怎么说吗?”
苏倾瑶茫然地摇头。
“你是我的同班同学,苏倾瑶。”
“我们两个因为对艺术有共同的追求,所以一起参加了今晚的学术交流会。”
“刚才气氛太热烈,手机都调了静音,所以没接到电话。”
“明白?”江澈的语速极快,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
苏倾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还有。”江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她身上还穿着他那件宽大的T-恤,两条白腻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发丝凌乱,小脸煞白,眼眶还红红的,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
江澈眉头紧锁。
“你这副样子,跟我妈说我们是去参加学术交流会?”
“她会以为我把你绑架了,然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艺术探讨。”
苏倾瑶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又羞又气:“那……那怎么办?”
江澈没说话,直接动手。
他伸出手,有些粗暴地帮她整理了一下T恤的领口,又伸手,胡乱地帮她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他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
冰凉。
苏倾瑶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
江澈的动作也顿了一下。
他收回手,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就这样吧。”
“记住,少说话。”
车厢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嘎——!”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特种越野车一个堪称恐怖的甩尾漂移,稳稳地停在了江州大学南门的路边。
时间,四分五十九秒。
“下车!”
江澈拉开车门,拽着苏倾瑶就跳了下去。
夜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江澈深呼吸,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拍了拍脸。
脸上的那股紧张和疯狂,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阳光、帅气、带着一丝书卷气的,优秀男大学生的模样。
他甚至还对着漆黑的车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
驾驶座上,凌霜通过后视镜看着这一幕,那张冰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就在这时。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缓缓亮起转向灯,靠了过来。
江澈的身体,瞬间绷紧。
车子停稳。
后座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得体,气质温婉的中年女人走了下来。
她看到江澈,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小澈!”
“妈!”
江澈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盛夏的太阳,他快步迎了上去。
母子二人,亲热地说了几句话。
苏倾瑶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而驾驶座上,凌霜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那辆奔驰的驾驶位。
车门,开了。
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身形却有些狼狈,脸色苍白如纸的男人,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抬起头。
当他的目光,越过江澈母子,和阴影中特种越野车里的凌霜在空中交汇的那一刻。
男人的身体,剧烈地一晃,像是活活见了鬼!
而凌霜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怜悯。
是苏文山。
江州地下皇帝,苏倾瑶的父亲,江澈未来的……便宜继父。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
就在这时,江澈的母亲拉着江澈,走到了奔驰车前,指着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男人,笑着介绍道。
“小澈,快叫人。”
“这位,就是妈妈跟你提过的……”
“你苏叔叔。”
话音落下。
江澈脸上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微微一凝。
苏文山的身躯,晃动得更厉害了,他看着江澈,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被江澈挡在身后的苏倾瑶,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又看了看那个即将成为自己继母的温柔女人,和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哥哥”的,刚刚覆灭了整个江州秩序的……魔鬼。
她的大脑,发出“嗡”的一声巨响。
世界,在她眼前,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