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童年回忆
如意楼外的喧嚣渐次沉寂,马车载着沈云昭驶回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车厢内,她闭着眼,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芙蓉糕诡异的甜香,以及更深处、冰锥刺骨般的寒意。丞相府…的手伸得比想象中更长,也更毒。今日是微量迷迭香,明日又会是什么?这京城,这宫廷,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的港湾,而是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
父皇母后给予她们姐妹的无上宠爱,既是铠甲,也是软肋。正因如此,他们才在姐妹俩尚且年幼时,便以超越常人的远见和魄力,为她们铺就了一条截然不同、却也危机四伏的道路。思绪飘远,沉入了那被暖阳和药香笼罩的童年记忆……
(回忆开始)
那日是沈云昭的四岁生辰。皇宫里张灯结彩,喜庆非凡,但她最期待的,并非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宝玩器,而是一个自她记事起就知道存在,却从未谋面的至亲——她的双生妹妹,沈云晦。
据父皇母后说,妹妹云晦因”双生不详,龙凤呈祥“一谣言不得已将从出生的小云晦送到药王谷,由药王亲自抚养。他们从未隐瞒云晦的存在,时常拿着妹妹的小画像给她看,告诉她,她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姐妹,在远方健康长大。小小的云昭,对那个画中和自己一模一样、眼神却更显灵动不羁的女孩,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母后生辰宴什么时候开始,我都饿了”同是过生辰的小云辞,保住自己肉肉的胳膊,气鼓鼓的坐在皇帝的怀里,可怜巴巴的望向抱着小云昭的皇后
“辞儿乖,再等等”,皇帝宠溺的莫摸了摸小云辞的脸蛋。
生辰宴迟迟未测刚开始,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另一个主人公
突然,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昭儿,”母后俯下身,声音带着微颤,“快跟母后来,你妹妹…你妹妹回来了!”声音很小,只有小云昭能听到。
云昭的心怦怦直跳,被母后牵着,一路小跑来到御花园深处一处僻静的暖阁。阁内药香袅袅,一个身着葛布衣衫、仙风道骨的清癯老者正含笑而立,正是药王谷谷主。而老者的身后,躲着一个穿着同样简单朴素、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探出半个脑袋,脸上还带着些许山野间的风霜痕迹,皮肤不如云昭养在深宫那般白皙细腻,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最深邃的夜空里最璀璨的星辰,带着未经驯化的野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直勾勾地看向被华丽宫装包裹、如同玉娃娃般的云昭。
那一刻,血脉中的共鸣无需言语。云昭挣脱母后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好奇又欣喜地伸出手:“你就是云晦妹妹?我是姐姐昭儿!我和父皇母后都很想你”她手里还攥着给小云晦准备的礼物,一个她最喜欢玩具。
小云晦看着伸到面前的白嫩小手,又看看云昭身上繁复的衣裙和精致的首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的警惕更浓了。她习惯了药王谷的山涧林木,习惯了与草药虫鸟为伴,对这极致奢华的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排斥,却也忍不住想要亲近。
云昭的手僵在半空,小嘴一瘪,眼圈微微泛红,有些委屈。
药王温和地摸了摸云晦的头:“晦儿,出发前不是还满怀期待,一大早就爬起来催我出发吗”
云晦,低头害羞。却带着踉跄的步伐,奔向小云昭,"姐姐"一把扑向小云昭怀里。
皇后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已然是泪流满面。
此时皇帝大步流星的走进殿内,望着殿内的一个泪人,一个满眼不舍得老头,还有两个紧紧相拥,马上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两个奶团子,一个箭步,捞起两个小奶团子,一手一个“昭昭,晦晦,想父皇没有?“说完便左一口右一口的在两个奶团子肉乎乎得小脸上亲上了一口,惹得小云昭特别嫌弃的,拿那酷似莲藕的小手狂擦皇帝亲过的地方"啊~父皇臭臭"
只有小云晦,脸蛋红红,小手捂在皇帝亲过的地方,其实也是偷偷的擦掉她皇帝父亲留在她小脸上的口水。
两个小奶团子如此的反应,惹得皇帝开怀大笑,皇后也赶紧接过小云晦,”晦儿,我是母后,这是你父皇“说完,忍不住的捏了捏云晦的小脸,太好捏了!
云晦乖巧,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母..母后,父皇.."说完便害羞的保住了皇后的脖子。
此时沉寂已久的药王忽然开口,”好了,公主已经送回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师父,别走“小云晦不干了,伸手就要药王谷清尘抱,谷清尘一愣,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看向皇帝”你姑娘更喜欢我,哈哈哈哈“。
皇后见状,笑着说”留下吧,在宫中多住一些时日。让我们昭儿,晦儿拜你为师,多教教他们“
此时的谷清尘巴不得住下来,守着两个小奶团子,故做冷静"也好"
片刻温馨之后,皇帝皇后急忙赶回前殿,稳住朝中大臣和正在上蹿下跳的小云辞。
云晦从此便以云昭的身份留在了宫中。天下人不知,名动天下的昭华公主,是双生姐妹共同的身份
一年后
御花园的演武场上,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握着特制的小木剑,像模像样地跟着母后比划。阳光洒在她们汗湿的额头上,熠熠生辉。
一次练剑间歇,小云昭挥舞着木剑,奶声奶气却目光坚定地说:“母后!我长大了要当大将军,像舅舅..和母后一样,骑着大马,保家卫国!”
小云晦则坐在一旁,擦拭着手中的小弓弩,闻言抬起头,眼神清亮,语出惊人:“那我就要当一朝宰辅!像…像史书里那些名臣一样,运筹帷幄,辅佐父皇,肃清朝纲!姐姐在外面打仗,我在里面安定江山,咱俩一文一武,一定能安邦定国!”
正在一旁观摩的皇帝闻言,与皇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与无比的欣慰。他们没想到,年仅五岁的女儿,竟有如此志向和格局。皇帝朗声大笑,将两个女儿一并搂入怀中:“好!好!朕的昭儿晦儿,有志气!这江山,将来有你们姐妹,朕心甚慰!”
正是基于这份远超年龄的早慧与志向,以及对未来风雨的预见,帝后做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决定。他们动用皇家力量,秘密在皇宫地下修建了错综复杂的暗室与密道网络,一端通往宫外隐秘之处(包括药王谷在京城的一个据点),另一端则直通姐妹二人的寝宫。这既是为了保障她们的安全,方便她们秘密往返药王谷学医习武,也是为了将来……让她们拥有足够隐蔽的空间,去经营一些不便示人的力量。
镇北军虎符于光明处战沙场,天机阁于无声处听惊雷,暗影阁于黑暗中斩荆棘。明中暗处,相辅相成。这是帝后为心爱女儿准备的、足以在乱世中安身立命甚至扭转乾坤的底牌。甚至连她们最亲近的弟弟沈云辞,也只知道他的皇姐五岁时喜习武却不慎生病,从此体弱多病需静养,却不知这看似需要保护的皇姐,早已是执掌庞大势力的幕后之主。双生子的秘密,以及她们手中真正的力量,是帝后和她们姐妹守护的最高机密。
(回忆结束)
马车轻轻一顿,将沈云昭从温暖的回忆拉回冰冷的现实。寝宫已到。
她屏退左右,独自走入内室,纤指在博古架一处不起眼的雕花上轻轻一按。机括轻响,一面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后面幽深向下的石阶。密道中空气清凉,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晕,照亮前路。
这条密道,承载了她们姐妹多少秘密往来,多少深夜密谈,多少生死托付。
密室之内,灯火通明,陈设简单却一应俱全。沈云昭刚在桌边坐下,还未平复因回忆和今日风波而激荡的心绪,就听到密道另一端传来极其轻微、却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脚步声——迅捷、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风尘仆仆。
她的心猛地一提,瞬间站起身。
暗影一闪,一个身影已敏捷地掠入室内。
来人一身利落的玄色夜行衣,勾勒出挺拔矫健的身姿。发丝被夜风吹得略显凌乱,几缕沾在光洁的额角,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肃杀之气,但那双点墨般的眸子,依旧亮得惊人,与记忆中四岁初见面时一般无二,只是褪去了稚嫩和野性,沉淀为深潭般的冷静与锐利。
正是沈云晦
“姐姐!”沈云晦看到安然无恙的姐姐,眼中瞬间迸发出纯粹而炽烈的光彩,那层属于暗影阁主的冰冷外壳在至亲面前悄然消融,露出底下毫不掩饰的依赖与喜悦。她几步上前,确定沈云昭安好之后,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就说嘛,放眼天下,以你的身手,谁能伤的了你,啊,不,谁能近得了你的身“
沈云昭闻言,懒懒的摊在了旁边的贵妃榻上:“我当然没事,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算计,已经处置了。倒是你,此行可还顺利?比预定归期晚了三日,让我好生担心。”她仔细端详着妹妹,虽风尘仆仆,但眼神清亮,并无重伤迹象,心下稍安。
沈云晦松了口气,随即秀眉微蹙,脸色凝重起来。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物件,啪的一声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玄铁令牌,造型奇特,纹路古朴中透着一股蛮荒之气,令牌边缘还沾染着几点已然干涸的暗红血迹。
“边境那伙走私军械的江湖败类已清理干净,首领伏诛。”沈云晦的声音带着完成任务后的冰冷余韵,但更深的是一丝疑虑,“但在清剿其老巢密室时,发现了这个——”
她指着那枚令牌,指尖点在那奇特的纹路上:“这令牌,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江湖门派。但其纹路核心的这狼首图案……与我三年前奉命追击一伙流窜北疆、行动诡秘的马匪时,在其头目身上见过的信物,几乎一模一样!”
沈云昭瞳孔骤然收缩,拿起那枚冰凉刺骨的令牌。北疆!神秘马匪!这与今日陆清欢透露的“西域商道异常”、“隆昌号”、“矿产流向北疆”的信息,瞬间在她脑海中串联起来!
一股比密室寒意更甚的冷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
“难道说,今日京城如意楼里针对她的阴损算计,和北疆边境的军械走私、乃至那些神秘莫测的马匪,其背后根源,竟指向同一股庞大的势力?而这股势力的触角,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帝国的商贸、江湖,甚至可能……是朝堂?”
沈云晦看着姐姐骤变的脸色,压低声音,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猜测:“姐姐,还有一事……我查验那走私首领的尸体时,发现他耳后有一个极淡的、新月状的刺青。这个标记……我似乎在暗影阁卷宗里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月下阁。”
月下阁!敌国!
沈云昭握着令牌的手指微微收紧。如果妹妹的猜测属实,那么眼下京城的暗流、北疆的异动,就不再仅仅是内部权争或江湖纷争,而是上升到了敌国阴谋、家国安危的层面。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