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影互换，宫装藏锋
密室内，夜明珠清冷的光辉笼罩着相对而坐的姐妹二人。那枚沾染血迹、纹路诡异的玄铁令牌静静躺在桌上，像一块寒冰，不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沈云昭指尖轻轻划过令牌上那狰狞的狼首图案，眸色深沉如夜。“月下阁…若此物真与月下阁有关，那便不是简单的江湖纷争或朝堂倾轧了。”她声音依旧平稳，但熟悉她的沈云晦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暗流，“北疆走私军械，京城算计清欢，甚至可能牵连隆昌号和矿产…这一桩桩一件件，若背后真有同一只黑手，其图谋，恐在动摇国本。”
沈云晦点头，接过姐姐递来的温茶一饮而尽，驱散了些许夜行的寒气。“我仔细查过，那新月刺青虽淡，但手法特殊，与卷宗记载的月下阁标记特征吻合度极高。而且，那伙马匪三年前活动的区域，正是与北戎接壤的几处险要关隘附近。时间、地点、行事风格…太过巧合，便不是巧合。”
她顿了顿，看向沈云昭：“姐，今日如意楼之事，陆姐姐..具体是何情况？”
沈云昭将芙蓉糕中混入微量迷迭香、意图引发她宿疾之事简要说了一遍，末了冷笑道：“手段阴损，却不够高明。若非想放长线钓大鱼，今日那送糕点的宫人，便不是被秘密羁押，而是直接成了一具尸体。清欢已暗中接手调查，线索隐约指向丞相府，但…若背后真有月下阁的影子，一个丞相府，恐怕还吃不下这么大的布局。”
姐妹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信息交织，勾勒出一张庞大而危险的网。敌国细作组织“月下阁”的名头，像一片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这已远超她们平日处理的内部权争或江湖事务，直接关乎家国安危。
“父皇母后近年来力主休养生息，边境虽有摩擦，但大体平稳。若月下阁真已渗透至此，其心可诛。”沈云晦握紧了拳头，眼中杀意一闪而逝。作为暗影阁主，清除一切威胁家国的隐患，是刻入她骨子里的职责。
“所以，我们更需谨慎。”沈云昭站起身，走到密室一侧的衣柜前，里面悬挂着数套与她平日所穿宫装一般无二的华服，正是为姐妹互换身份所备。“明日的宫宴，是为迎接西域使臣而设，场面隆重，各方势力汇聚。恰是观察试探的绝佳时机。我坐镇暗处，嘿嘿，这种麻烦的场子还是你来吧，我可应付不来。放心，京城乃至北疆的，凡是有关的线索我都会彻底厘清。而你，”她转身，目光落在妹妹身上，“需要出席宴会，舌战群儒哈哈哈。”
沈云晦对此早已习惯，无奈点头：“明白。正好我可借机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位隆昌号背后的东家，以及…可能与北疆有所勾连的朝中之人。”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那是猎手锁定目标时的神情。
“嗯。”沈云昭颔首，开始细致交代，“我离宫这三日，明面上称病静养。每日例行向母后请安皆由贴身宫女代为传话，脉案由陈太医记录，已打点妥当，对外皆是偶感风寒，需静养的说辞。母后知道，但身边难免有眼线，你需要多多注意，反招人注目。”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柜中取出一套烟霞紫的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裙摆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华贵却不失清雅，正是沈云昭近日常穿的款式之一。
“父皇那边，前日考校过云辞的功课，龙颜甚悦，赏了他一柄玉如意。你若遇到，可顺势夸赞两句，父皇最爱看我们姐弟和睦。”沈云昭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但很快收敛，“至于云辞那小子…”她无奈摇头，“他近日似乎迷上了城南新开的一家兵器铺子，总偷偷溜出宫去，你见了面，还需端着长姐的架子，训诫他两句，莫要太过顽劣，但也别真拦着他，那小子机灵，自有分寸。”
沈云晦仔细听着，脑海中快速构建着姐姐近日的行为模式和宫廷内的细微动态。她们姐妹互换身份并非简单模仿容貌，言行举止、情绪偏好、乃至对身边人的态度，都需要做到分毫不差。这得益于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更得益于帝后为保护她们而刻意营造的“昭华公主体弱深居”的假象，给了她们足够的空间来完善这个绝密的计划。
“还有，”沈云昭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枚赤金点翠步摇，“这是三日前，母后新赏的，我戴过一次。明日宴会，首饰不宜过于繁复，这枚步摇正好，既显身份，又不失端庄。”她又指了几样近日常用的香囊、玉佩等物。
沈云晦一一记下，随即开始卸下身上的夜行衣。玄色衣衫褪去，露出里面紧身的劲装，勾勒出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那是长期习武留下的痕迹，与深宫娇养的公主截然不同。但她走到屏风后，再出来时，已换上了那套烟霞紫的宫装。
华服加身，瞬间柔和了她眉宇间的锐气。她走到镜前，沈云昭站在她身后，亲手为她梳理有些凌乱的发丝，绾成精致的朝云近香髻，插上那枚点翠步摇。
镜中映出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绝色容颜。一样的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但细看之下，气质却迥然不同。沈云昭更显温婉沉静，眸底蕴着深宫蕴养出的从容与英气；而沈云晦则眉梢带锋，眼神更亮，行动间自带一股难以拘束的洒脱与锐利，即便穿着繁复宫装，也挺拔如松竹。
“收敛些，”沈云昭轻声提醒，指尖拂过妹妹的眉梢，“看人的眼神，柔半分，缓半分。宫宴之上，多听少言，微笑便可，不必太过灵动。若有他国使臣挑衅…”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必忍让，昭华公主虽体弱，却非怯懦之人，分寸你自己把握，莫堕了我天家威严，最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大靖朝的女子不输男儿。”
“放心，姐姐。”沈云晦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神已变得柔和朦胧，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略带疏离的浅笑，连声音都刻意放轻放缓了几分，与沈云昭平日一般无二，“我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妹妹几乎瞬间进入状态，沈云昭眼中流露出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这本该是肆意江湖的年纪，却要陪她困在这重重宫阙之中，扮演另一个角色。但她知道，这是她们的责任，也是她们的选择。
“对了，”沈云晦忽然想起什么，从自己换下的夜行衣暗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这是回来路上，顺手从药王谷据点取的清心丹，对迷药之类有奇效。你带在身上，以防万一。”虽然相信姐姐的能力，但今日如意楼之事，让她心有余悸。
沈云昭接过玉瓶，心头一暖，小心收好。“你自己在宫中，更需万事小心。我会让暗影阁的人在外策应，若有急事，老规矩联系。”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无需过多叮嘱，多年的默契让她们早已成为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就在沈云晦整理好衣袖，准备离开密室，以昭华公主的身份返回寝宫之时，沈云昭似无意间提起一句：“明日宫宴，据闻…那位近年在西域商路声名鹊起、富可敌国的年轻富商萧恒，也会以客卿身份列席。此人背景神秘，崛起迅速，你…留意一下。”
萧恒？
沈云晦脚步微顿。这个名字，她似乎在暗影阁近期关于西域商道的情报卷宗中瞥见过，印象不深，只记得描述寥寥，甚是神秘。姐姐特意提及…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点头：“好，我记下了。”
心中却悄然绷紧了一根弦。明日宫宴，看来绝不会平静。不仅有可能存在的敌国暗桩，有蠢蠢欲动的内部势力，如今，又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富商……
她推开密室暗门，迈入通往地面寝宫的密道，宫装曳地，环佩轻响，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
宫宴将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