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续挤在人群中，瘦削的身板和苍白的脸色让他毫无竞争力，几次试图上前，都被更强壮的人粗暴地推开，差点摔倒，牵连背部伤口一阵剧痛。

“小子，细皮嫩肉的，矿坑和修补队就别想了，去那边屠宰场或者净化厂碰碰运气吧，也许能混口饭吃。”

一个同样挤得满头大汗的干瘦老头看他一眼，略带一丝怜悯地说了句忠告。

江续咬咬牙，朝着屠宰场招工的方向挤去，心想至少，处理异兽残骸，他勉强算有点经验，虽然是被动获得的。

屠宰场的工头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围着沾满血污和油渍的皮围裙。他挑剔的目光扫过江续，冷哼了一声。

“就你？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能抡得动剁骨刀？滚远点，别碍事。”

“我……我学过一些解剖，手稳！”

江续急忙道，试图争取，他能想起原身记忆里那些基础的异兽结构知识。

“解剖？”

工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老子这里不是内城研究院，是要把那些臭烘烘的玩意儿剁碎了送去加工，要的是力气，下一个！”

江续再次被无情拒绝了，绝望感开始如同冰冷的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了心脏。

他又尝试了净化厂，那里招工的人捏着鼻子，离得老远：“小子，看你脸色，自己都快病死了，还想来处理污水渣？滚蛋，别把晦气传过来。”

整整一个上午，自己就像21世纪在招聘会的牛马，一无所获，饥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背后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

他靠在市场边缘一堵肮脏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来，大口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

没被异兽吃掉，难道要饿死在这里？

就在他意识都有些模糊的时候，一阵骚动从市场另一个角落传来。

“滚开，老东西，欠我们黑石帮的保护费什么时候交？”

几个穿着杂乱，手臂上纹着粗糙黑色石头图案，眼神凶狠的混混，正围着一个摆摊卖旧零件的老头拳打脚踢。

老头哀嚎着，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摊位被掀翻，那些零零碎碎的机械零件散落一地。

周围的人群立刻散开，冷眼旁观，没人敢上前阻拦。

黑石帮，外城几个不大不小的帮派之一，以敲诈勒索，控制某些灰色产业为生，手段狠辣，就是巡逻队往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头大声哭喊着：“各位大哥，行行好，再宽限两天，实在没生意啊…”

“没钱？”

为首的混混一脚踹在老头肚子上：“那就拿你这些破烂抵债！”

他们开始粗暴地抢夺地上那些零件。

江续看着这一幕，拳头下意识地攥紧，他想起了江城破灭时的无助，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种物伤其类的悲愤涌上心头。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冲动，他自身都难保。

然而，命运似乎也不想放过他，一个混混在抢夺零件时，不小心将一个小金属盒踢飞，正好滚落到江续的脚边。

那混混抬头，看见靠在墙边脸色苍白，看似很好好欺负的江续，立刻把火气撒到了他头上：“看什么看？臭要饭的把东西捡起来给老子。”

江续沉默了一下，压抑着心中怒火，慢慢弯腰，想去捡那个盒子。

那混混顿时得意了起来，得寸进尺地走了过来，一把推向江续的肩膀上：“妈的，动作快点，没吃饭啊。”

这一推，正好推在江续受伤的背部附近。

“呃”

江续猝不及防，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

“哈哈哈，真是个废物！”

那混混和其他同伙发出一阵嘲弄的哄笑，地上的老头惊恐地看着，不敢出声。

屈辱，愤怒，疼痛……

各种情绪如同毒火般灼烧着江续的神经，他趴在地上，手指深深抠进泥地里，他大概能想象出自己现在有多么的小丑，可笑，身体也因为痛苦和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那混混似乎笑够了，弯腰就要去捡那个盒子。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极致的情绪刺激，或许是因为摔倒时磕碰到了头部，江续感到脑中猛地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沉寂的东西被强行激活了。

一股冰冷，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范围极小，可能只有几步的距离。

这股波动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极其独特的，难以言喻的频率！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唯有那个正准备捡盒子的混混，以及他旁边另一个同伙，动作突然猛地一僵。

他们脸上嘲弄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他们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手中的零件啪嗒掉在地上。

“呃…呃……”

两人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咯咯声，脸色惨白，连退好几步，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趴在地上的江续，然后怪叫一声，竟然头也不回地，连滚爬爬地挤开人群逃跑了。

剩下的几个混混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狗子…黑皮，你俩他妈撞邪了？”

混混们看着逃跑同伴的背影，又看看趴在地上似乎毫无异常的江续，面面相觑，最终骂骂咧咧地捡起一些值钱的零件，不顾老头也迅速离开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几个混混跑得莫名其妙。

只有江续自己，趴在地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才那股波动，是什么？

那瞬间的冰冷触感，以及那两个混混极度恐惧的反应……

他猛地想起了在江城地下，蚀骨蜈群被那恐怖嗡鸣吓退的场景，虽然强度和范围天差地别，但那种感觉，好像有点类似。

那是一种作用于生命体本能深处，难以言喻的震慑？

是因为他身上的蚀骨蜈毒素？还是……别的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老头，挣扎着爬了过来，颤巍巍地扶住了自己：“小，小哥，你没事吧？刚才多谢你了。”

老头显然也没看懂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江续的悲催遭遇吓跑了那些混混，语气充满了感激。

江续借着他的力，艰难地坐起来，背部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没事，他们，为什么跑？”

“不，不知道啊。”

老头也是一脸茫然：“估计是突然发了什么疯病，这些杀才，坏事做多了，迟早遭报应！”

他絮絮叨叨地骂着，一边收拾着地上散落的零件：“小哥，你脸色很差啊，受伤了？”

江续点了点头。

老头看了看散落的东西，叹了口气，从里面摸索出两颗最小单位，灰扑扑的，指甲盖大小的灰石，硬塞给了江续。

“小哥，拿着，去买点吃的，我老汉也没啥好东西，一点心意，刚才要不是你，我这些东西保不住，说不定还得挨顿狠的……”

两颗灰石，冰冷而粗糙，躺在江续掌心，对旁人可能微不足道，但对他却是救命的稻草。

他看着老头真诚而带着歉意的浑浊眼睛，再看看那两颗灰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最终没有拒绝，低声道：“谢谢。”

“快去吧，前面拐角有个老瘸子卖合成粥，便宜顶饿。”

江续握紧那两颗灰石，忍着剧痛，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那几个混混消失的方向，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老头指点的方向走去。

他的心中，依然充满了巨大的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

是错觉吗？

还是这个世界，给予他这个穿越者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礼物？

想到这儿，江续是很蛋疼的，作为穿越者他既没奇遇也没系统，不然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无论是什么，起码暂时救了一条命，现在更重要的是，我要用这两颗灰石，活下去。”

外城的一条杂货街上，江续一瘸一拐着，精神有些萎靡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两颗粗糙冰冷的灰石被他紧攥在掌心，仿佛攥着的是希望。

他依着老头的指点，蹒跚着拐过街角。

空气中弥漫的劣质燃料味和腐烂气息更加浓重，但其中确实夹杂着一丝微弱，却很勾人食欲，属于谷物的焦糊香气。

一个用废旧金属桶改造的简易炉灶支在路边，炉火微弱，上面架着一口边缘变了形的黑铁锅。

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左腿装着简陋木质义肢的老者——想必就是“老瘸子”

他正用着一根长木勺，缓慢地搅动着锅里咕嘟冒泡，粘稠灰白的糊状物。

这就是所谓的“合成粥”，由各种变异谷物的麸皮，少量可食用藻类以及大量填充剂混合熬煮而成，是外城底层最常见的，勉强能果腹的食物。

摊位前稀稀拉拉排着几个面黄肌瘦的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锅里，恨不得把头钻进去。

“一勺，半颗灰石。”

老瘸子声音沙哑，面无表情，交易机械而麻木。

队伍轮到江续，他递出一颗灰石，老瘸子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舀了满满一勺滚烫的合成粥倒进一个边缘破损的陶碗里，又找给他半颗更小，色泽更暗淡的灰石。

江续接过碗，也顾不上烫，蹲在路边墙角，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那粘稠，寡淡，甚至带着点古怪酸味的糊糊灌进喉咙。

温热粗糙的食物滑入胃袋，暂时驱散了部分令人心慌的寒意和虚弱感，他珍惜地舔干净碗边每一滴残渣，然后将那半颗小小的灰石和剩余的一颗小心收好。

食物暂时缓解了饥饿，但背部的疼痛和毒素带来的冰冷麻痹感并未减轻。

他需要药品，真正的药品，而不是收容点那敷衍了事的劣质药粉，否则，他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但问题是，药品在任何一座大城都是紧俏物资，价格昂贵，仅凭他剩下的一颗半灰石，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份能接触到药品的工作，哪怕只是最边缘的打杂，或许也有机会获取一些信息，甚至…一点点被无用的边角料也是极好的。

江续重新站起身，目光扫过混乱的街道，劳力市场那边暂时不能回去了，黑石帮的人可能还在，他需要另寻途径。

“嘿，哥们儿，江城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