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寿春城后,帛书阵图上亮起的第四个点位指向滁州的乌衣古镇。
据当地传来的消息,古镇近月来怪事频发——每到深夜,镇东头的皮影戏班就会传出诡异的唱腔,而看过戏的人,不出三日便会变得痴痴傻傻,如同失了魂一般。
苏然与林婉儿抵达乌衣古镇时,正值庙会。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挤满了人,叫卖声、锣鼓声此起彼伏,看似热闹,却难掩一股压抑的氛围。
镇上的百姓大多面色憔悴,眼神躲闪,尤其是提到镇东头的“影戏班”,更是讳莫如深。
“这镇子不对劲。”林婉儿低声道,目光扫过街边的店铺,“你看,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桃木符,墙角还撒着糯米,像是在辟邪。”
两人找到镇里的老族长,说明来意。
须发皆白的老族长听完,长叹一声,将他们领进祠堂:“实不相瞒,这三个月来,镇上已经有十三个人疯了,都是去看过影戏班的皮影戏。那戏班是半年前搬来的,班主是个叫‘皮先生’的怪人,白天从不露面,只在深夜开戏,还规定只能独自去看。”
“疯了的人有什么共同点?”苏然问道。
“都是青壮年男子,而且……”老族长顿了顿,声音发颤,“他们疯了以后,嘴里总念叨着一句戏文:‘皮偶有灵,魂归影中’。”
林婉儿心头一动:“皮影戏的皮偶,是不是用人皮做的?”
老族长脸色一白:“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过那皮先生的皮偶确实邪门,有人说在月光下看到皮偶的眼睛在动,还听到它们在窃窃私语。”
当晚,苏然与林婉儿悄悄来到镇东头的影戏班。
戏班设在一座废弃的祠堂里,门口挂着两盏白纸灯笼,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
祠堂内亮着油灯,隐约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听得人头皮发麻。
两人翻墙而入,趴在窗台上往里看——祠堂中央挂着一块白布,布后有个黑影正在操纵皮影,唱腔正是从他口中发出。
白布上的皮影戏演的是一出《封神榜》,但情节却与寻常版本不同,只见妲己的皮影突然活了过来,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塞进纣王的皮影嘴里,纣王的皮影顿时膨胀起来,化作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台下坐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青年,看得目不转睛,眼神呆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他被迷惑了。”林婉儿轻声道,“那唱腔里混着摄魂咒,皮偶的影子会随着光影变化,形成催眠阵法。”
苏然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皮先生,深夜开戏,就不怕惊扰了亡灵?”
布后的黑影猛地停住动作,缓缓转过身。
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色蜡黄,手指细长,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垢。
他怀里抱着十几个皮影,每个皮偶的脸都雕得栩栩如生,眼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客人来得不巧,今日的戏已经唱完了。”皮先生的声音尖细,像是用指甲划过玻璃,“若是想看,明日请早。”
“不必了。”苏然指着台下的青年,“他是第十四个吧?用皮影和唱腔摄人魂魄,这手段倒是与邪影教的‘影缚术’如出一辙。”
皮先生脸色微变,突然将怀中的皮影往地上一撒。
那些皮偶落地后竟自己站了起来,化作一个个尺许高的小人,举着刀枪剑戟,朝着苏然扑来。
“雕虫小技。”林婉儿软鞭飞出,将皮偶卷在一起,狠狠砸在地上。
皮偶摔得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填充物——竟是一缕缕灰色的发丝和小块的骨头渣。
“这些皮偶里掺了死者的骨发!”林婉儿惊道,“他在用邪术将疯癫者的残魂封在皮偶里!”
皮先生见皮偶被破,转身就往后堂跑。
苏然追了上去,却见后堂摆满了架子,上面挂着数百个皮影,每个皮影的胸口都贴着一张黄纸,写着人名和生辰八字——正是那些疯癫者的信息。
“这些都是‘养魂偶’。”皮先生躲在架子后,阴恻恻地笑,“等收集够三十六个魂魄,我的‘皮影将军’就能活过来,到时候谁也拦不住影主开启幽冥狱!”
他猛地扯下架子上最大的一个皮影,那皮影有半人高,穿着铠甲,面容狰狞,正是戏里那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皮先生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皮影上,皮影突然膨胀起来,化作一个由无数皮影碎片组成的巨人,朝着苏然挥拳打来。
苏然挥剑抵挡,却发现巨人的身体是由皮革和骨片组成,坚硬异常,剑砍在上面只留下一道白痕。
“攻击它的关节!那里是皮线连接的地方!”林婉儿喊道。
苏然会意,短剑专攻巨人的手肘和膝盖。
随着“咔嚓”几声脆响,巨人的关节处的皮线被斩断,身体顿时散架,化作一地碎片。
皮先生见状,瘫倒在地,口中还在喃喃:“不可能……皮影将军怎么会输……”
苏然上前将他制服,在后堂的暗格里搜出一本账簿,上面记载着每个皮偶的制作过程:“取疯癫者的指甲三片,头发一束,以尸油浸泡七日,再用其鲜血绘制五官,可聚残魂……”
账簿最后画着一个符号,与淮南墨使令牌上的金线标记相同。
“你也是影主的手下?”苏然厉声问道,“‘皮影将军’要用来做什么?”
皮先生眼神涣散,只是重复着:“影主说,集齐五方魂魄,就能铸就幽冥狱的守门神……东方木魂在乌衣,南方火魂在鄱阳……”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竟是被人下了灭口的毒药。
处理完戏班的事,苏然和林婉儿来到镇西的疯人院。
十三名疯癫者被关在那里,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念叨着戏文。
林婉儿试着用玲珑阁的清心咒唤醒他们,却发现他们的魂魄被抽走了大半,只剩下一点本能。
“皮偶里的残魂太少,根本无法复原。”林婉儿眼中满是痛惜,“这些人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老族长得知真相,老泪纵横:“造孽啊!那皮先生刚来的时候,说皮影能驱邪治病,好多人都信了他……”
苏然翻看账簿,发现每个疯癫者的信息旁都标注着“木属性”:“他只收集木属性命格的人,与帛书阵图上的方位对应——东方属木,南方属火,他在按五行收集魂魄。”
林婉儿拿起那个破碎的“皮影将军”碎片,上面的铠甲纹样与邪影教卷宗里的护法服饰极为相似:“影主在打造幽冥狱的护法,每个护法对应一方魂魄,皮先生的‘皮影将军’是东方护法,那南方的‘火魂’,恐怕就是……”
“鄱阳湖畔的火焰邪物。”苏然接过话,目光投向南方,“帛书阵图的第五个点位,正是鄱阳湖。”
此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进影戏班的后堂,落在那些残破的皮偶上。
皮偶上的黄纸在阳光下渐渐变黑,化作灰烬,仿佛那些被囚禁的残魂终于得以解脱。
苏然将账簿收好,心中却沉甸甸的。
从陈家村的骨笛,到寿春的血玉,再到乌衣镇的皮影,影主的手段越来越诡异,收集魂魄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个神秘的影主究竟是谁?
他口中的“夫人”与玲珑阁有着怎样的联系?
离开古镇时,老族长送给他们一个小小的桃木人偶:“这是镇上的老手艺,能安神辟邪。你们要去鄱阳湖,那里的‘鬼火船’比皮影戏更邪门,千万小心。”
苏然接过人偶,感觉入手温热。
他看向林婉儿,发现她正望着远方的鄱阳湖方向,眉头紧锁。
两人都知道,下一场较量会更加凶险,而影主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