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庐州码头时,恰逢早市开市。
青石板路上挤满了挑着担子的商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着油条摊的香气扑面而来,与鄱阳湖的肃杀截然不同。
林婉儿攥着帛书阵图,指尖划过西方那个闪烁的光点:“按红袍老者的说法,金魂藏在庐州,可这城里一派太平,哪有半点邪气?”
苏然正低头给剑鞘上油,闻言抬眼望向街角——那里有个捏糖人的老汉,正用小铜勺在青石板上勾出一只展翅的凤凰,糖丝在晨光里泛着金亮的光。
“太平之下未必无暗流。你看那糖人摊前的孩子,手腕上都戴着同一款银锁,上面刻着‘金’字。”
两人走近了才发现,城里孩子戴的银锁样式的确一模一样,锁身扁扁的,像片柳叶,背面刻着细密的云纹。
捏糖人的老汉见他们盯着银锁看,笑道:“这是城里‘金记银铺’打的平安锁,说是用祖传的法子淬了金,能保孩子平安。最近半年啊,家家户户都抢着给娃订做呢。”
“金记银铺在哪?”苏然问道。
“就在前面牌坊街,那铺子可有年头了,老板金老头是个怪人,只在每月十五开门,平时都把自己关在后院不出来。”老汉往嘴里塞了根油条,“说也怪,前阵子有户人家的孩子丢了,疯了似的找,后来去金记银铺求了个锁片,第二天孩子就自己回来了,就是……回来后总说胡话,说看到好多小金人在屋里跑。”
两人顺着老汉指的方向走到牌坊街,果然见街角有座黑瓦白墙的老铺子,门楣上“金记银铺”四个字是用金粉写的,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铺子关着门,门缝里却透出微弱的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发亮。
“这门是玄铁做的,上面刻着‘锁魂阵’。”林婉儿摸了摸门板,指尖沾了点金色粉末,“是用金沙混着朱砂涂的,既能聚魂,又能镇魂——看来这金老头不简单。”
苏然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正想找东西撬锁,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一个穿青布衫的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门内,头发胡子全白了,眼睛却亮得惊人:“两位是来寻‘金魂’的吧?进来坐。”
铺子里摆满了银器,手镯、项链、长命锁堆得像小山,每一件上都刻着“金”字。
后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像是在打银。
金老头引他们到里屋坐下,倒了两杯茶:“红袍老儿没守住鄱阳湖,倒是把消息漏给你们了。”
“前辈知道我们要来?”林婉儿问道。
“影主的眼线早就报了信,说有两个愣头青在查幽冥狱的事。”金老头呷了口茶,“你们要找的金魂,就在我这后院的‘炼金炉’里。那些孩子的银锁,都是用淬了金魂的银屑做的——每只锁里都封着一缕孩童的精魂,凑够一百个,就能炼成‘金魄’,给影主当容器。”
苏然猛地站起身:“你把那些孩子怎么样了?”
“别急,”金老头敲了敲拐杖,后院的敲打声停了,“我虽是影主的人,却没真伤那些娃。精魂只是暂时借去炼锁,满月就能还回去。可影主说了,要是我拿不到金魄,就一把火烧了庐州城,让全城的孩子陪葬。”
他叹了口气,“我这也是没办法。”
林婉儿注意到里屋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个穿嫁衣的女子,头上插着一支凤凰发簪,样式与玲珑阁的镇阁之宝极为相似。
“前辈认识画里的人?”
金老头的眼神柔和下来:“那是我家姑娘,五十年前被影主拐走了,说她的血能养幽冥狱的门。这发簪是她的嫁妆,也是打开最后一道门的钥匙。”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半支断簪,“影主抢走了另一半,说凑齐了就能……”
话没说完,铺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金老头脸色一变:“影主的人来了!你们从后门走,炼金炉在地下室,密码是画里女子的生辰!”
苏然和林婉儿刚钻进后门,就听到前屋传来打斗声。
地下室阴暗潮湿,正中央摆着个半人高的青铜炉,炉身上刻着与银锁相同的“金”字,里面燃着金色的火焰,火焰中果然飘着无数孩童的虚影,都在哭着喊“爹娘”。
“密码是生辰……”林婉儿盯着画回想,“画里的女子梳着双环髻,看服饰是二十岁左右,五十年前失踪,那生辰应该是……”她掐着手指算,“乾隆二十三年三月初七!”
苏然输入密码,炼金炉“咔哒”一声开了。
炉子里的金火突然暴涨,化作一只金手抓向林婉儿:“把暖玉簪交出来!”
“是影主的声音!”苏然拔剑斩断金手,“快,用玲珑阁的清心诀压火!”
林婉儿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断簪上,断簪突然发出白光,与炉中的金火撞在一起。
“轰隆”一声,炼金炉炸开了,孩童的虚影们欢呼着飞向地面,青铜炉的碎片上显出血字:“西方金魂破,下一站,长安木魂。”
等两人冲出地下室,铺子已经塌了一半,金老头倒在血泊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半支断簪。
“告诉影主……我没……没让他得逞……”
说完,他头一歪,没了气息。
林婉儿捡起断簪,发现上面刻着一行小字:“木魂藏于碑林,守魂人是个戏子。”
苏然望着长安的方向,握紧了剑:“看来这一路,还得接着走。”
阳光透过废墟照进来,落在满地的银锁上,那些“金”字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的“平安”二字。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像是在回应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