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灼着林凡的视网膜。“停止寻找李静。如果你还想见到你父母的话。” 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冰冷的杀意。外卖员的敲门声还在持续，不耐烦地喊着“林先生，您的外卖！”，但这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模糊而不真切。
林凡的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让它疯狂而痛苦地跳动。恐惧，不再是模糊的预感，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冰锥，刺穿了他的五脏六腑。他们不仅监视他，还能精准地捕捉到他最细微的行动节点，甚至，用他最亲的人来威胁他。
父母！远在千里之外小城、过着平静退休生活的父母！他们是他在这世上最大的软肋，也是他努力维持平凡生活的最终意义。他无法想象，因为自己的好奇和追查，会将二老拖入何等可怕的境地。
一股巨大的悔恨和自责瞬间淹没了他。他为什么要打开那个包裹？为什么不能像老陈警告的那样，乖乖地把一切都扔掉？
外卖员终于放弃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林凡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踱步，大脑一片混乱。停止？现在停止还来得及吗？对方会相信吗？就算他此刻立刻销毁所有东西，对方会因此放过他，放过他父母吗？
老陈的话在耳边回响：“有些势力，盘根错节，比你想象的更可怕……沾上就是麻烦！” 他现在真切地体会到了这种“可怕”。对方不是在吓唬他，而是在下达最后通牒。
他必须立刻确认父母的安全！
他冲到手机旁，手指颤抖地找到家里的号码，拨了出去。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喂？小凡啊？” 母亲熟悉而温暖的声音终于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里还有电视播放戏曲的声音。
林凡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妈，是我。你……你和爸没事吧？”
“没事啊？我们能有什么事？刚吃完饭，看电视呢。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了？吃饭了吗？” 母亲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唠叨和关切。
听到父母安然无恙，林凡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但恐惧并未散去。“吃了，刚吃完。就是……就是突然有点想你们了。最近天气变化大，你们注意身体，晚上锁好门窗，没什么事尽量少出门。” 他忍不住叮嘱道，语气里的异常连他自己都能听出来。
“哎哟，今天怎么这么啰嗦？知道的知道的，我们好着呢，你放心吧。你自己在外头才要注意，别老是吃外卖，不健康……” 母亲又开始絮叨起来。
林凡含糊地应着，又和父亲简短说了几句，确认一切如常后，才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暂时的安全并不能带来安慰，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更让人不安。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他再次点开那条恐怖私信，发信人的ID依旧是一串乱码。他尝试回复：“你是谁？想怎么样？” 消息发送出去，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对方只是警告，并不打算沟通。
这种完全被动的处境让他几乎发疯。他意识到，单纯的网络匿名在对手面前可能毫无意义。他们能追踪到他的寻人帖，就能追踪到他更多的网络活动。那个付费VPN，恐怕也未必可靠。
他必须彻底改变策略。线上调查这条路，在找到更安全的方法之前，已经被彻底堵死，而且风险极高。对手的反应如此迅速和激烈，恰恰说明“李静”和“红星纺织厂”这条线索，触碰到了他们的核心秘密！
不能停！对方越是害怕，越是证明他找对了方向！但现在，他必须更加隐蔽，更加……原始。
他将电脑彻底关机，拔掉电源和网线。将存有扫描件的加密U盘从钥匙串上取下，用厚厚的锡纸包裹了几层（据说这能一定程度上屏蔽信号），藏在了旧皮鞋的鞋盒最底层。音乐盒和原始剪报，被他用塑料袋密封好，塞进了米桶的深处。
做完这些，他坐在黑暗中，开始冷静地分析。对手能威胁他父母，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已经掌握了他的家庭信息。这是一种强大的威慑，但也暴露了对手的一个特点：他们似乎更倾向于恐吓和阻止，而非立刻采取极端的物理清除。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也有所顾忌？还是说，自己的生死无关紧要，但只要停止调查，就能暂时相安无事？
但“暂时”是不够的。林凡很清楚，只要威胁存在，他和他家人就永远不得安宁。唯一的出路，就是揭开真相，彻底铲除威胁的根源。而这，需要更聪明、更不依赖现代科技的手段。
红星纺织厂……老职工……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网络上的“老红星厂子弟”群组太公开，太容易被监控。但现实中，那些曾经的老职工，或许还活着，或许就散落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寻找他们，需要的是线下的、面对面的、不留下电子痕迹的探访。
这无疑是大海捞针，且充满未知风险。但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避开电子监视的方法。他需要一份老职工名单，或者至少是能找到这些老人的途径。
他想到了档案馆、地方志办公室、甚至总工会的离退休办。但这些地方查询都需要身份登记，同样危险。也许……可以从那些围绕旧厂址形成的、老人聚集的社区公园、棋牌室开始？通过闲聊，旁敲侧击？
这是一个笨办法，耗时耗力，且效果难以预料。但比起在网络上赤裸裸地成为靶子，这至少将战场拉回到了他能够一定程度上掌控的物理世界。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不是私信，而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上午十点，西山陵园，管理处门口。一个人来。想救你父母，就带上你收到的东西。”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西山陵园？那是一个位于市郊、有些年头的公共墓地。对方约在那里见面？还要他带上“东西”——显然指的是音乐盒和剪报！
这是一个陷阱吗？绝对是！但“想救你父母”这句话，像一把钩子，牢牢钩住了他。他有的选吗？
去，可能万劫不复。不去，父母危在旦夕。
对方终于从阴影中伸出了一只手，要将他拖入更深的深渊。而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握住这只手，走向未知的、极有可能是凶多吉少的约会。
夜色深沉，林凡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感觉自己也正一步步走向命运的十字路口。明天，西山陵园，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