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之墟的通天台,是天地间最奇特的所在。这座由上古神石垒砌的高台直插云霄,台顶立着丈高的青铜华表,柱身缠绕着云纹螭龙,顶端蹲踞着四大神兽中的 “望天吼”—— 世人皆称其为 “犼”。台心的 “镇厄钟” 铸有二十八宿星图,钟体泛着暗金色光晕,每到晨昏交替时,钟声便会穿透云层,东达沧海,西至昆仑,南抵炎洲,北及北冥,既能唤醒沉眠的生灵,又能震慑潜藏的邪祟。
守护通天台的犼,生得龙头马身麟脚,通体覆盖灰白鳞甲,背生双翼如垂天之云,展开时能遮蔽半座高台;额间有螺旋状独角,角尖凝结着银白色灵光,《述异记》载其 “鸷猛异常,能食龙脑”,却不知它守在此地三千年,从未伤过无辜生灵。它的双目是通透的赤金色,能看透虚妄幻象,辨明是非曲直;吼声更如雷霆贯耳,《偃曝馀谈》称其 “声震五百里”,实则蕴含天地正气,邪祟闻之即溃。通天台的石阶旁生着 “铭音草”,叶片能记录声音,无风时也会随钟声轻颤,将千年钟鸣刻入脉络;台脚栖息着 “听风雀”,尖喙能衔住飘散的声音碎片,是犼最亲近的生灵。
照料镇厄钟的是 “守台族” 的少女阿守。守台族世代居住在通天台脚下的 “鸣音谷”,族人皆能辨识天地间的声音异象,阿守的天赋更是罕见 —— 她耳后有淡金色纹路,能听见铭音草记录的千年往事,腰间系着犼赠予的 “响石佩”,那是一块能共鸣钟声的玄色奇石,是守台族守护者的信物。这日清晨,阿守正用泉水擦拭镇厄钟,突然发现钟体的星图开始褪色,原本洪亮的晨钟竟只发出沉闷的嗡鸣,阶旁的铭音草叶片蜷缩,叶脉里的声音纹路渐渐模糊,连听风雀都焦躁地在台顶盘旋,尖喙不断啄击华表。
“犼大人!钟声不对劲!” 阿守攥紧响石佩,沿着石阶飞奔而上。她的脚步声惊动了鸣音谷的生灵 —— 铭音草纷纷闭合叶片,听风雀群突然冲天而起,发出尖锐的嘶鸣,谷中弥漫着诡异的死寂,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犼正卧在华表旁假寐,独角随钟声轻颤,听到阿守的呼喊,猛地睁开赤金色眼眸。它抬头望向镇厄钟,鼻尖微动,瞬间捕捉到一股熟悉的邪气 —— 那是 “虚耗蜃” 的气息!虚耗蜃是上古时期 “虚妄之气” 与蜃气交融而生的邪祟,以吞噬声音和真相为生,曾在千年前被犼用吼声镇压于通天台底的 “静音狱”,如今竟破印而出,要吸尽镇厄钟的灵光。
“阿守,带族人退到鸣音谷的‘回音洞’,那里有钟鸣余韵守护,虚耗蜃无法靠近。” 犼起身时,灰白鳞甲瞬间泛起银白色灵光,双翼展开如乌云蔽日,“我去镇压邪祟,若三日之内钟鸣不复,你便往西寻白虎相助 —— 切记,不可让虚耗蜃碰镇厄钟的钟纽。”
阿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犼已跃下通天台。它的身影在晨雾中舒展,独角划过天际留下银线,吼声如惊雷炸响,直冲向通天台腹地的静音狱。阿守咬了咬牙,转身吹响了颈间的骨哨 —— 哨声急促而清亮,传遍整个鸣音谷,族人们听到哨声,立刻带着铭音草幼苗、听风雀雏鸟往回音洞聚集,手中握着用鸣音竹编织的音笼,严阵以待。
静音狱深处,虚耗蜃已现出身形。它通体由灰黑色的虚妄之气构成,身躯如无骨的藤蔓般扭曲,体表不断渗出透明的蜃气,所过之处,声音皆被吞噬,留下死寂的真空;头颅上生着两只分叉的肉角,角尖滴落能腐蚀声音的 “忘音水”;眼眸是浑浊的灰色,没有瞳孔,却能映照出人心底的虚妄幻象。它正用肉角撞击镇厄钟的钟体,虚妄之气顺着钟体的星图纹路渗入,钟面的金光越来越黯淡,周围的铭音草已完全枯萎,叶脉里的声音纹路化作飞灰,静音狱的石壁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漆黑的虚空,无数被吞噬的声音碎片在虚空中挣扎,却无法逃脱。
“犼,千年不见,你的吼声还够响亮吗?” 虚耗蜃的声音像是破碎的纸片,沙哑而模糊,“这镇厄钟的灵光本就该归于虚妄!千年前你镇我,不过是怕我揭穿这天地的谎言!如今我吸尽钟鸣,便能化蜃为吼,到时候这世间所有真相,都要被我掩埋!”
犼落在虚耗蜃不远处,赤金色眼眸中满是威严:“声音是真相的载体,钟鸣是天地的准则,非你一己私产。千年前我留你一命,是盼你能洗去虚妄,重回声音本源,你却不知悔改,今日我必再镇你千年,让你永世不得再扰通天台安宁!”
“再镇我?你有那个本事吗?” 虚耗蜃冷笑一声,猛地抬起头颅,对着犼喷出一口虚妄之气。气团在空中化作无数透明的触手,所过之处,空气里的声音被瞬间吞噬,连阿守远在回音洞的哨声都戛然而止,听风雀雏鸟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犼双翼一振,吼声如惊雷炸响,银白色的音波凝成巨盾,挡住了虚妄触手。触手撞在音盾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碎裂成无数细小的气沫,却有部分虚妄之气顺着音盾的缝隙渗入,犼的鳞甲上瞬间蒙上一层灰雾,连独角的灵光都黯淡了几分。
“哈哈哈!你的吼声连我的虚妄之气都挡不住!” 虚耗蜃笑得猖狂,突然扭动身躯,尾鳍带着忘音水横扫而来。犼独角一扬,吼声化作数道银线,抽打向虚耗蜃。银线撞在虚耗蜃的气身上,发出 “噼啪” 的声响,气身被撞出空洞,却很快又被新的虚妄之气填补,反而有更多的忘音水顺着银线缠上犼的身躯,鳞甲上的灰雾越来越厚。
“虚妄之浊,能蚀声音之灵,你沾了我的忘音水,便再也发不出吼声!” 虚耗蜃趁机冲到犼面前,肉角对着犼的脖颈狠狠撞去。犼仓促间用双翼格挡,身体被撞得向后滑动,通天台的石阶被撞出裂纹,犼口中溢出一缕银白色血气,显然受了伤。
它看着虚耗蜃步步紧逼,又望向镇厄钟 —— 钟体的星图已完全褪色,钟鸣的余韵几乎消散,若再拖延,钟灵一旦被吞噬,天地间的声音秩序便会大乱:晨钟不鸣,生灵沉眠不醒;真话变虚,人心陷入虚妄;邪祟无恐,世间灾祸四起;守台族和鸣音谷的生灵们,将永远活在死寂之中。
就在这时,犼忽然想起千年前伏羲的教诲:“幽都犼,主声音亦主真相。吼声非为逞凶,共鸣方得真谛。你守通天台,当知虚妄非不可破,唯用本心唤钟灵,以声为桥、以真为刃,方为真正的守护。”
犼闭上双眼,不再执着于用强硬的吼声对抗虚耗蜃,而是将自身的灵光散入通天台各处。它感受到静音狱的死寂、铭音草的枯萎,甚至感受到虚耗蜃体内那一丝未被完全污染的 “声音本源”—— 那是它能被拯救的希望。独角的灵光缓缓转动,引动天空中西方七宿的星力;双翼轻颤,将散入台中的灵光与星力汇聚起来,形成一道温和的银白色光柱,环绕在虚耗蜃周围。
“你在做什么?装神弄鬼吗?” 虚耗蜃见犼不动,怒吼着冲上前,肉角对着犼的身躯狠狠撞去。可就在虚耗蜃即将碰到犼的瞬间,犼突然睁开双眼,赤金色眼眸中爆发出耀眼的灵光 —— 灰白鳞甲的纹路与星力相融,化作一道银白色的音环,将虚耗蜃牢牢困住。音环中流转着纯净的灵光与钟鸣余韵,一点点渗入虚耗蜃的体内,消融着它的虚妄之气,唤醒着它的声音本源。
“不!我不甘心!我要虚妄!” 虚耗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躯开始剧烈颤抖,体表的虚妄之气如黑雾般消散,灰黑色的气身被音环一点点净化,露出内部泛着淡金的声音灵光。它想挣扎,却被音环的柔和之力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体内的虚妄被一点点驱散。
当最后一缕虚妄之气被逼出时,虚耗蜃的身躯轰然崩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这些光点在音环的滋养下,渐渐褪去灰黑,变成了温润的声音碎片,缓缓飘向镇厄钟。
碎片融入镇厄钟,钟体的星图迅速亮起,暗金色的灵光重新流转,甚至比之前更显充盈。钟体表面泛起耀眼的银白色光芒,光芒扩散开来,落在死寂的静音狱上,被吞噬的声音纷纷重现,铭音草重新舒展叶片,叶脉里的声音纹路愈发清晰;落在鸣音谷中,听风雀群重新发出欢快的鸣叫,铭音草幼苗抽出新芽,谷中的风再次流动,带着钟鸣的余韵。
“犼大人!” 阿守带着族人和生灵们跑了过来,看到恢复灵光的镇厄钟,眼中满是欢喜,“钟声回来了!铭音草的纹路比以前更清晰了!”
犼落在通天台的华表旁,鳞甲上的灰雾已在灵光的滋养下消散,独角重新泛起银白色灵光,灵动如初。它看着漫台遍野重新焕发生机的景象 —— 听风雀在台顶盘旋鸣叫,铭音草在石阶旁舒展叶片,守台族的族人在鸣音谷播种铭音草,脸上满是期盼,心中豁然开朗 —— 真正的吼声,从不是无节制的狂暴,而是在刚柔间保持平衡;真正的守护,也不是强硬的镇压,而是用灵光唤醒本源;真正的秩序,是维系声音的真实,让万物在钟鸣与真相中得以生生不息。
三日后,通天台的天空泛起了淡淡的银白色 —— 那是犼的神性与镇厄钟的灵光交融的迹象。守台族的族人聚集在通天台旁,对着犼跪拜:“多谢犼大人守护通天台,守护天地声音!”
犼卧在华表前,赤金色的眼眸中满是温和:“我守钟鸣,钟鸣亦养我,这是我身为幽都神兽的使命,也是我与你们的约定。只要通天台还有一丝钟鸣需要维系,我便会永远守护在这里。”
后来,每到晨昏交替,通天台的钟声都会传遍天地 —— 那是犼与镇厄钟共鸣的声响,既能唤醒生灵,又能震慑邪祟。鸣音谷的铭音草长得比以前更繁茂,守台族的族人用它编织的 “忆音席”,能重现过往的声音;镇厄钟的灵光,也成了能驱散虚妄的灵韵,连远方部落的智者都知晓 “幽都有钟,能辨真、能醒世”。
有远方的旅人听说了犼的传说,不远万里来到幽都,却只看到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台,和华表上那道隐约的银白色光晕。他们说,在光晕下能听到犼的吼声与钟声共鸣,那声音没有狂暴,只有让人安心的威严;能感受到淡淡的灵光,那灵气不刺人,反而让人头脑清明,似被洗去了心中的虚妄与迷茫。
而阿守,总会给来访的旅人讲犼的故事,讲它如何与虚耗蜃战斗,如何用灵光唤醒声音本源,最后她会指着阶旁的铭音草,笑着说:“犼大人说,镇厄钟的鸣响,从不是为了震慑,而是为了守护真相、维系秩序。这就是通天台的秘密,也是犼大人守护的意义。”
这便是四大神兽之吼的神话传说。它告诉我们,真正的力量不是无差别的狂暴,而是有智慧的共鸣与守护;真正的神性不是高高在上的威严,而是对天地真相的珍视与维系。犼用它的行动,诠释了 “幽都望天吼” 的真谛 —— 吼声是守护的刃,共鸣是真相的桥,唯有钟鸣长存,万物才能在这片天地间,带着真实的声音,自由地言说、蓬勃地生长。每当通天台的钟声拂过鸣音谷,我们感受到的那股威严与清明,或许就是犼的气息,在守护着这片天地间的每一份真相,每一次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