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一步,离鬼王的轿辇更近了。
越是靠近,那股扑面而来的美就越是惊心动魄。她周身阴气缭绕,可我以天眼细看许久,竟寻不到半分冤孽。
这位鬼王,竟是难得的心正之人。
只是……
“鬼王大人,连您都找不到的人,我初学道术,恐怕没这个本事。”
“你尽力就好。”
鬼王对我微微一笑:“我也不记得过去多少年了,只想找到他,了却这桩执念——小姑娘,若你能找到,这满身孽债的小画皮,你带走便是。”
她对我说话的语气温和,可眼尾余光连扫都没扫画皮鬼一眼,将轻蔑做得淋漓尽致。
我心头微凛。
画皮鬼瞬间阴气暴涨,随即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鬼王大人!”
她抚上自己的脸:“鬼王大人若不喜欢这张赝品的脸,我从此换新皮囊,绝不让它再现世……又怎能……怎能……”
她双眸含泪,微微仰首,整张脸上写满脆弱与无助。
我却后退一步,语带讥诮:
“画皮鬼,先前你还对自己的容貌那般执着骄傲,如今性命攸关,说弃就能弃。你对美的执着,倒真是收放自如。”
这话显然逗乐了鬼王,她掩唇轻笑,宛若寻常温婉女子。
可四周抬轿的八名青皮鬼纹丝不动,隐在黑雾中的白幡与铃声也一片死寂。
嫁衣鬼与金钱鬼肃立在前,鬼王不开口,他们便无一丝多余动作。
这般掌控力,谁敢说她普通?
画皮鬼仍仰面哀泣,泪珠滚落,恰似梨花带雨。
“鬼王大人……我毕竟是您麾下的小鬼,您为何……为何如此!”
鬼王却只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说话真有趣,我很爱听。至于画皮鬼……”
她眼尾轻飘飘一掠,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区区皮囊,就算你真生得比我更美又如何?该死时不过一抔黄土,该活时,做人做鬼都是活法。”
“画皮鬼,你将容貌看得比天还大。可在我眼里,这最不值一提。”
“我舍弃你,纯粹是你令我生厌罢了。”
“多年来,我手下众鬼安分守己,从不伤及活人。唯独你胆大包天,七月半来阳世开路,竟还敢添一笔孽债。”
她说的应是刚死的钱老爷。
“嗜血成性,克制不住欲望……我多看你一眼都嫌烦。”
“所以……”
她伸出纤白的手指,轻缓地自画皮鬼脸颊滑至下颌,姿态亲昵却满含轻慢:
“就劳烦你牺牲一下。我与这姑娘投缘,你就替我让她开心开心吧。”
“远来是客,何必劳动她亲自出手?”
我当真有些目瞪口呆了。
“司衡。”
我在心中悄悄唤道。
“这位鬼王大人言行举止,真是体贴入微。我若早认识她,你……”
“恐怕都算不上什么了。”
说到最后,我竟有些羞赧起来,再看向鬼王那张脸,越发痴迷。
果然女子最懂女子。
鬼王大人说话做事的派头,真是深得我心。
司衡沉默半晌,才闷闷出声:
“小新娘,那我是不是还得谢你手下留情?”
但我已顾不上同他多说。
鬼王既做出这样的交换,虽非我所求,但她的诚意我已感受到,于是上前一步:
“我寻人的本事确实寻常,但鬼王大人想找什么样的人,还请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