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的到来没有任何标志。没有阳光,只有从厚重窗帘缝隙中透出的、阴沉沉的天光,暗示着外面或许是一个灰霾的白天。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污浊,混合着汗味、血污干涸后的铁锈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从陈默躺过的地方残留的腐败气息,尽管遗体已经处理,但那气味似乎已经渗入了地毯和墙壁。
干渴是如今唯一的暴君。喉咙的灼烧感让每一次呼吸都变成折磨,舌头肿胀得像一块粗糙的木头。那半瓶水早已见底,最后一个轮到喝水的陆晚柠,只舔到了瓶壁上几颗可怜的水珠。沈知意完全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躺在周小满怀里,嘴唇上裂开渗血的口子,偶尔发出模糊的呓语。
慕梦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她不再焦躁地踱步,而是缩在离门最远的角落,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嘴里不停地、极快地低声念叨着什么,声音含混不清,但偶尔能捕捉到“水……”、“都是我的……”之类的碎片词语。秦筝和陆晚柠试图靠近她,却被她警惕而凶狠的目光瞪了回来。
翟名看起来是唯一还保持着些许体力的人,但他也变得异常沉默和警惕,目光不时扫过房间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在慕梦和周小满之间徘徊,仿佛在评估着什么。一种危险的、猜疑的沉默取代了之前的悲伤和绝望。
中午前后(依然是凭感觉猜测),慕梦突然站了起来。她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却异常锐利,直勾勾地盯着房间连通浴室的门——那扇门之前被他们检查过,后面是空的浴缸和干涸的水龙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里面有声音……”慕梦嘶哑地说,声音像是从裂缝里挤出来的,“我听到了……滴水声。”
周小满心里一紧。她侧耳倾听,除了沈知意微弱的呼吸和窗外死寂的风声,什么也没听到。“慕梦,你听错了,”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那里没有水。”
“有!”慕梦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浴室门,“你们听!滴答……滴答……很清楚!你们想独吞!对不对?”她的眼神变得偏执而疯狂,猛地冲向浴室门。
“慕梦!别过去!”秦筝想拦住她,却被慕梦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墙上。
翟名站了起来,但没有立刻行动,只是冷眼看着。
慕梦疯狂地扭动着浴室的门把手,但那门似乎从里面卡住了,或者是锁芯坏了,纹丝不动。“开门!把水给我!”她开始用身体撞击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响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也让周小满和翟名脸色大变。“住手!慕梦!你会把那些东西引来的!”周小满压低声音喝道,强撑着站起来想去阻止她。
但已经晚了。门外走廊远处,传来了回应——一阵沉重而迅速的爬行声,由远及近!不止一只!
慕梦似乎也被这声音吓住了,停止了撞门,惊恐地回头看向被堵死的房门。
“完了……”翟名喃喃道,迅速抓起地上一个金属制的台灯底座,紧紧握在手里,做出了防御姿态。
撞击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堵门的家具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门中央的裂缝像闪电般蔓延、扩大!
“顶住门!”翟名吼道,和周小满、秦筝一起用身体死死抵住不断震颤的家具。陆晚柠则紧紧抱住昏迷的沈知意,缩在角落,吓得浑身发抖。
慕梦却僵在原地,看着那即将破碎的门,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混合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诡异的解脱。
“砰——!”
一声巨响,门板连同部分堵门的家具被一股巨力轰开!一个巨大、粘滑的蛙头猛地探了进来,浑浊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离门最近的慕梦!
长舌如鞭,闪电般射出!
慕梦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尖叫,就被卷住了腰部,瞬间拖出了房间,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只留下她最后那一刻,脸上那抹难以形容的、近乎微笑的表情,和空气中回荡的、怪物满足的吞咽声。
门洞大开,但奇怪的是,那只怪物并没有立刻冲进来。它庞大的身躯似乎卡在了破损的门框里,发出不耐烦的“咕噜”声。另外的爬行声正在逼近。
“快跑!”翟名嘶哑地喊道,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周小满,又对秦筝和陆晚柠吼道,“带上她!从窗户!绳子!”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秦筝和陆晚柠拼尽力气架起昏迷的沈知意。周小满和翟名冲向窗口,手忙脚乱地抓住那根系着他们最后希望的、用床单窗帘拧成的绳索。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下,酒店外墙冰冷而粗糙。楼下,隐约可见晃动的诡异身影。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再次踏上这条悬于生死之间的空中之路。
这一次,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希望,如同慕梦最后那个诡异的微笑,碎裂成了无法拼凑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