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真倒霉。”
陆小凡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手电动车，停在了一个黑漆漆的巷子口，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
手机屏幕上，“飞毛腿外卖”的APP界面还亮着，订单详情清清楚楚——海州市，老城区，槐树里，七号楼，三单元，401。
送餐地址是槐树里，可这地方在本地人嘴里还有个更响亮的名字——凶巷。
海州这地界，发展得快，高楼大厦跟雨后春笋似的往外冒，可这老城区就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盘根错节，藏着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传闻。
这槐树里，就是其中最邪乎的一个。
据说几十年前这里是乱葬岗，后来盖了楼，怪事就没断过。
什么半夜听见女人哭啊，墙上渗血啊，走在巷子里感觉有人在背后吹冷气啊，版本多得能出本故事会精选集。
陆小凡一个从乡下出来打工的，对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比谁都门儿清。
他不是信，他是知道，这些玩意儿，是真的。
“操，为了三十块钱的配送费，把小命搭进去，划不来啊。”他看着巷子深处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心里直打退堂鼓。
昏黄的灯光把巷子里的老槐树影子拉得老长，张牙舞爪的，像个蹲在地上的妖怪。
取消订单？不行。
平台规定，无故取消订单要扣钱，还得挨个差评。
差评一多，影响接单率，这个月的全勤奖就泡汤了。
那可是五百块！五百块，够他交半个月房租了。
一想到钱，陆小凡的胆子好像就大了那么一点点。
他捏了捏刹车，又松开，心里天人交战。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从巷子口飘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女人正从巷子另一头款款走来。
借着巷口那点微弱的灯光，陆小凡看清了她的模样。
乖乖，真带劲。
女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紧身连衣裙，把那身材勾勒得是凹凸有致，前凸后翘。
一头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上，脸上画着精致的浓妆，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线勾得又长又翘，眼波流转间，像带了电的钩子。
她踩着一双细高跟鞋，走起路来“嗒、嗒、嗒”的，在这寂静的夜里，跟敲在人心上似的。
陆小凡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好两样：钱和美女。
眼前这个，绝对是顶配。
他甚至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已经开始冒出一些不太健康的废料。
美女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冲他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抛了个媚眼。
这一下，差点把陆小凡的魂给勾走。
他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脸上有点发烫。
城里的姑娘就是开放啊，不像他们村里的，拉个手都得脸红半天。
可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一股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爬了上来。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但陆小凡的身体却瞬间绷紧了。
不对劲。
这股寒意不是天冷，也不是风吹的，而是一种……阴气。
非常淡，淡得几乎无法察觉，还被那股浓郁的香水味给盖住了。
要不是他从小就对这玩意儿敏感，根本发现不了。
他爷爷说过，阳气盛则人兴，阴气重则邪生。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体质再弱，身上也该是热乎乎的阳气，怎么会带阴气？
陆小凡脸上的猪哥相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眼神里的色眯眯也变成了审视和警惕。
他再次看向那个女人，这次看得更仔细了。
妆容精致得像画上去的，没有一丝瑕疵。
身材火辣得不像真人，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尤其是她走路的姿态，看似摇曳生姿，实则脚跟虚浮，像是飘在地上一样。
最关键的是，她的影子。
在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但那影子的边缘，似乎在微微地扭曲、蠕动，和周围静止的景物格格不入。
陆小凡心里“咯噔”一下。
妈的，撞上“东西”了。
这玩意儿道行还不浅，能化形成这样，在白天都能出来溜达，骗个精虫上脑的倒霉蛋简直不要太轻松。
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跑！
祖训有云，山下的世界很危险，能不招惹是非，就别招惹。
他下山是为了赚钱过普通人生活的，不是来降妖除魔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了脏东西，绕着走才是上策。
他刚想拧动电门掉头就跑，眼角的余光又瞥见了手机屏幕上的订单。
“超时警告：剩余派送时间5分钟。”
一行红字刺眼得很。
超时也要扣钱。
取消订单扣钱，超时也扣钱。
他这个月本来就没接几个大单，再扣下去，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
钱……
陆小凡的动作僵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心里盘算。
这女鬼的目标明显不是自己，她刚才那个媚眼，更像是一种无差别的狩猎信号。
自己只要进去送个外卖，三分钟，不，两分钟就能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应该不会有事。
我们这行的规矩，只要不是冲着你来的，就当没看见。
他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富贵险中求，为了五百块全勤奖，拼了！”
陆小凡一咬牙，一跺脚，把心一横。
他从外卖箱的夹层里，摸出了一张黄色的、画着朱砂符文的纸符，悄悄对折好，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这是他出门必备的护身符，爷爷亲手画的，虽然只是最基础的驱邪符，但聊胜于无，至少能壮壮胆。
做完这一切，他把电动车停在巷子口，锁好，然后拎着外卖保温箱，硬着头皮走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巷子很窄，两边是斑驳的老旧墙壁，上面爬满了青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发霉的味道，混杂着垃圾的馊味，闻着就让人不舒服。
唯一的照明就是那盏半死不活的路灯，光线穿过老槐树浓密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一晃一晃的，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
陆小凡一边走，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什么也听不见。
那个红衣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可他知道，不是幻觉。
那股若有若无的阴气，还萦绕在空气里，像一条看不见的毒蛇，随时可能窜出来咬他一口。
“七号楼……三单元……”
他嘴里小声念叨着，加快了脚步。
这鬼地方，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找到七号楼，是栋没有电梯的破旧居民楼。
楼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声控灯也不知道坏了多久了。
陆小凡只好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
白色的光柱在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楼梯上移动，更添了几分恐怖片的气氛。
“妈的，住这种地方还点外卖，心真大。”他一边爬楼一边吐槽。
终于，他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四楼。
401的门是那种老式的绿色防盗门，门上贴着一张倒着的“福”字，已经褪色发白。
他敲了敲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