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烬灭之噬与共情劫

雨过天晴，破晓的晨光挣扎着撕开铅云，给泥泞的林家堡镀上一层虚假的金黄。林烬高坐于族殿太师椅上，脚下是尚未干透的血迹——那是昨夜负责“清理”现场的杂役留下的。他垂眸摩挲着右手腕，那里，青铜碎片已与皮肉完美嵌合，只余一道狰狞的幽蓝纹路，如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噬人。

“从今日起，我林烬的字典里，没有废物的字眼。”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寒。殿内，林家族长与几位长老端坐其上，面色复杂，昔日的鄙夷与轻蔑，此刻尽数化为如履薄冰的审慎。林皓鼻青脸肿地立在角落，看向林烬的眼神，除了刻骨仇恨，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林烬当着众人的面，伸出那只曾被踩碎的手，掌心向上。一缕微不可见的幽蓝火苗，如鬼火般在他指尖跳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大长老，”他目光转向端坐中央的白发老者，“三年前，你诬陷我偷学《九阳焚天功》，废我经脉，可还记得？”

大长老嘴角肌肉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却强压着没有发作：“此事……族中已查明是一场误会。”

“误会？”林烬低笑一声，笑声中透着刺骨的寒意，“好一个误会！那今日，我便以这《玄饬吞灵诀》的皮毛，向大长老讨教一番，看看是不是误会！”他话音未落，指尖那缕幽蓝火苗骤然暴涨，化作一道细小的火蛇，快如闪电般射向大长老！

大长老脸色一变，他乃筑基后期修为，却从那不起眼的火蛇中感受到致命的威胁！他仓促间祭起一面玉盾，同时真元鼓荡，试图将火蛇震偏。

“嗤——”

玉盾与火蛇相触，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仿佛物质被凭空抹除的轻响。那由上品灵玉打造，能抵挡筑基修士全力一击的护盾，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冰雪消融般，自接触点开始迅速瓦解，化作点点灵光消散！

大长老惊骇欲绝，但那火蛇余势不衰，瞬间穿透他仓促凝聚的真元护罩，在他衣袖上烧出一个拳头大的洞，焦黑的边缘，隐隐可见皮肤下的血肉，竟也呈现出一种被“烬灭”的枯槁之态！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让他这位筑基后期的强者，也不禁闷哼出声，额头上渗出冷汗。

满殿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一幕震慑住了。林皓更是脸色惨白，他无法想象，昨夜还需在自己脚下哀号的废物，此刻竟能轻易伤到家族最强大的长老！

“《玄饬吞灵诀》……这莫非是……”族长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古老的传闻。

林烬缓缓收回手，指间的幽蓝火苗也随之熄灭。他看向大长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大长老，这‘误会’，可还满意？”

大长老脸色铁青，胸口气血翻涌，却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他深知，此刻的林烬，已非他能随意拿捏。那诡异的火焰，连他的本命真元都能侵蚀，若真要拼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林烬，”族长终于开口，声音沉稳，“你娘亲当年神秘失踪，留下你这枚青铜片，如今看来，确是旷世奇物。你既已觉醒，当以家族兴亡为己任，莫要自误。”

“家族兴亡？”林烬环视四周，那些曾经对他冷眼相向、落井下石的族人，此刻大多低下了头，“我娘亲下落不明，我痴愚十年，受尽白眼与欺凌之时，家族的兴亡，又何曾在你们眼中？”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我自会查明娘亲去向。至于这林家……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取。谁若再敢妄动歪念，休怪我不念同族之情，让这‘烬灭’之火，焚尽一切！”

说罢，他不再看众人各异的神色，转身大步走出族殿。所过之处，族人纷纷避让，如同摩西分海。

然而，就在他走出族殿，踏入阳光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猛地从四肢百骸涌来。昨夜强行催动《玄饬吞灵诀》吞噬鬼火、熔毁马车的后遗症，以及刚才震慑大长老时消耗的本源，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意志。

“噗——”

林烬只觉眼前一黑，张口喷出一股带着焦糊味的黑血，其中竟夹杂着点点细小的、幽蓝色的晶光。他身子一软，便向地上倒去。

“烬哥！”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扑出，勉强扶住了他。是林小六，林家一个同样不受待见的旁系子弟，平日里没少受林皓等人欺负，只有林烬曾帮他解过围。

“快……快带我回……旧院……”林烬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他感觉体内的灵力正不受控制地翻腾，那青铜碎片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疯狂吸吮着他刚刚获得的力量，同时，一股暴戾、嗜血的情绪，也开始在他心中滋生，怂恿他去吞噬更多，更多……

旧院，是林家最偏僻破败的角落，林烬母子昔日便居住于此。如今，这里更是荒草丛生，断壁残垣。

林小六手忙脚乱地将林烬扶到榻上。林烬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渗出。他体内的灵力运行轨迹一片混乱，那《玄饬吞灵诀》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浓烈的黑暗侵蚀。他仿佛看到无数双充满怨毒、绝望、贪婪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引诱着他去吞噬，去毁灭。

“不……不……”林烬在昏迷中痛苦地呓语，身体时不时剧烈抽搐一下。

突然，他腕间的青铜碎片再次亮起微弱的幽蓝光芒。一股奇异的吸力传来，林烬只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股巨力拉扯，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奢华却阴森的厢房。一个身着锦袍的青年正手持长鞭，对他面前的青衣小厮狞笑：“说！是不是你偷了三少爷的聚气丹！不说，就让你尝尝这‘剔魂鞭’的滋味！”

那青衣小厮不过十二三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三……三少爷，奴婢……奴婢没有啊！”

“还敢嘴硬！”锦袍青年一鞭抽下，小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林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和……饥饿感。他骇然发现，自己竟能感受到那小厮的恐惧，甚至，对这种恐惧滋味的渴望！

“不！这是什么鬼东西！”他想要阻止自己，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具“身体”。

接下来的“视角”和“感知”，完全属于那个青衣小厮。他“感受”到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剧痛，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糊味，尝到嘴角流下的腥甜血液。“听”到三少爷的咒骂，周围下人的冷漠与幸灾乐祸。

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只是一个最低贱的仆役，生死皆在主人一念之间。

他恨，恨自己的弱小，恨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

他好想……好想让这些人都去死！好想将他们全部吞噬！

就在这怨毒与绝望达到顶点，小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准备拼死反抗的瞬间，林烬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股大力猛地弹了回来！

“啊！”

榻上，林烬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后怕。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鞭子抽打的余痛，和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怨毒欲望。

“你……你醒了！”林小六又惊又喜。

林烬没有回答，他颤抖着抚摸着手腕上的青铜碎片。原来，这就是《玄饬吞灵诀》的恐怖之处吗？吞噬他人灵力，甚至……连带着被吞噬者的部分灵魂、记忆和负面情绪，也会加诸己身？若不加以控制，他迟早会被这些杂念和欲望逼疯！

“力量……果然不是那么好得的。”林烬苦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共情劫”，便是他获得这逆天造化的代价吗？

他盘膝而坐，强忍着灵魂的撕裂感，试图引导体内混乱的灵力。这一次，他学乖了，不再贪婪地汲取，而是小心翼翼地运转《玄饬吞灵诀》，只引动空气中游离的稀薄灵气。

夜幕再次降临，旧院中，林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他身上的气息忽强忽弱，腕间的幽蓝纹路时明时暗，像是在经历一场艰难的蜕变。

而在他昏迷时，族殿深处，一盏长明灯忽明忽暗，映照着大长老阴鸷的脸：“烬灭之体……《玄饬吞灵诀》……此子不除，必成我林家心腹大患！去，查查他娘亲的底细，还有，将那晚坟岗的异动上报青城宗，就说……有魔道邪物现世！”

青芒界的夜，从来不平静。林烬的仙途，也才刚踏上最凶险的第一步。他抬头望向窗外那轮残月，眼中跳动着幽蓝的火焰，既有对力量的渴望，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警惕。这条路，比想象中更难走。但他别无选择，只能走下去。因为，这仙，他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