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市刑警支队的审讯室，冷得像个冰窖。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把陆小凡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照得更加苍白。
他坐在一张冰冷的铁椅子上，对面的林雪和另一名负责记录的男警察，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姓名。”
“陆小凡。”
“年龄。”
“二十三。”
“职业。”
“送外卖的。”
“住址。”
“城中村，幸福里，18号，三楼。”
一连串的例行问题，陆小凡回答得有气无力。
他现在是又饿又困又冷，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好了，例行公事问完了，现在，说说吧，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雪将手中的卷宗往桌上一拍，发出一声脆响，试图给他施加压力。
陆小凡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垂了下去，开始了他的第三版故事。
“警官，我真的是受害者，我就是去送个外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人倒在地上了，然后，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只……一只大狼狗！对，特别大的那种，跟小牛犊子似的，眼睛还是红的！它扑上来就咬我，我为了自卫，就跟它打了起来。”
“我那车，就是被它抓坏的，后来……后来那狗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突然就着火了，发出一道金光，然后就跑了，警车……警车估计也是被那火燎了一下，短路了。”
他这次学聪明了，半真半假。
把画皮鬼说成疯狗，把“贪狼破煞”说成是狗自燃了。
这样既能解释自己身上的伤，又能解释那道金光，听起来似乎好像比之前那个煤气罐的版本靠谱一点点？
负责记录的男警察笔尖一顿，抬头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陆小凡。
林雪则是被他气得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大狼狗？眼睛是红的？还会自燃？”她重复了一遍，嘴角抽了抽，“陆小凡，你是在写玄幻小说吗？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
“我说的都是真的！”陆小凡一脸“诚恳”，“不信你们可以去查，说不定是什么基因突变的物种，或者是哪个秘密实验室里跑出来的……”
“行了，别编了。”林雪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们已经调取了巷子口所有的监控，虽然光线很暗，画面也很模糊，但我们清楚地看到，你进巷子之前，巷子口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你送完外卖出来之后，那个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在一起，再然后，就是你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从头到尾，监控里都没有出现你所说的那只‘大狼狗’。”
陆小凡的心沉了下去。
监控……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那……那可能是监控死角，或者那狗跑得太快了，没拍到……”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是吗？”林雪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那这个，你怎么解释？”
照片是现场拍的，是那具干尸的特写。
“法医初步尸检报告出来了。”林雪的声音冷得像冰，“死者李明，全身血液和体液被完全抽干，导致器官迅速衰竭而死，这种死法，别说是什么狼狗，就算是用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陆小凡，现在，你还想跟我说，他是被狗咬死的吗？”
陆小凡看着照片上那张因为极度脱水而扭曲的脸，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他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谎言，在这些铁证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该怎么说？
说自己遇到了画皮鬼，然后用道术把它给扬了？
他要是真这么说了，恐怕下一秒就要被送去精神病院做全面检查了。
审讯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陆小凡低着头，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策。而就在他凝神思考的时候，他那异于常人的感知力，却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间警局，有问题。
按理说，警察局、法院、军队这些地方，都是国家暴力机关，汇聚了人间最鼎盛的阳气和正气，寻常的妖魔鬼怪，别说进来，就是靠近都得被那股浩然正气给冲得魂飞魄散。
这间刑警支队的大楼也是一样。
陆小凡一进来，就感觉到一股磅礴、中正、刚直不阿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这个身怀道法的人都觉得很舒服。
但是，在这股堂堂正正的气息之中，他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阴冷气息。
这股阴气很淡，藏得很深，就像是一滴墨水滴进了一大缸清水里，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
但它确实存在，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盘踞在这栋大楼的某个角落。
而且，这股阴气，和他之前遇到的画皮鬼身上的阴气不同。画皮鬼的阴气是邪恶、污秽的。
而这股阴气，却带着一种死寂和怨恨。
这警局里，藏着“东西”？
陆小凡的心里泛起了嘀咕。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间审讯室。
墙壁是白色的，很干净。
桌椅是金属的，很牢固。
头顶的灯管发出稳定的白光，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股不协调的感觉，源头就在这附近。
“怎么？想不出新故事了？”林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小凡抬起头，看着她，忽然开口问道：“警官，你们这栋楼，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林雪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随便问问。”陆小凡耸了耸肩，“感觉这里有点冷。”
他这句话一语双关。
林雪皱起了眉头，眼神变得更加锐利：“陆小凡，我劝你不要装神弄鬼，转移话题，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和死者，和那个红衣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一个年轻的警察探进头来，对林雪说：“林队，张局叫你过去一下。”
林雪看了陆小凡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审讯室里，只剩下了陆小凡和那个负责记录的男警察。
男警察看起来年纪不大，估计刚参加工作没多久。他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然后好奇地看着陆小凡，小声问道：“哎，哥们儿，你到底是干嘛的啊？我看你也不像坏人啊。”
陆小凡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我说了，送外卖的。”
“切，谁信啊。”男警察撇了撇嘴，“不过你刚才说这楼里冷，倒是真的，尤其是我们档案室，一到晚上就阴森森的，我上次去取个卷宗，都感觉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档案室？
陆小凡心中一动，那股阴气的源头，难道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