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圆旋转,缺口对准天际,晨光像被拉长的省略号,泻进无名港口。
林彻抱着空白册子,站在码头尽头,看人们写下第一行词——
“风”“逃”“我们”……
每一笔落成,锁骨下的逗号便亮起一次,像校对灯。
她低头,自己的空白行仍空着,笔尖悬在纸面上方,颤不出一个黑点。
镜面男人的镜片嵌在书脊,左眼黑洞缓缓倒转,传出低笑:
“作者不写标题,故事就会自己乱长。”
话音未落,册子突然脱手,页面无风自翻,飞速掠过空白,停在最后一行——
那里,早已有一行绿字,闪着潮湿的光:
「变量-00的最初名字是 ______」
林彻瞳孔骤缩,她忘了。
被时间子弹删掉的,正是母亲在她出生那秒尚未喊出的名字。
绿字下方,出现一条细小裂纹,像填字格的横线,等待墨水。
蛇钥钢笔悬在她指边,却迟迟不落。
镜面男人继续低语:“不写,就让所有人替你写。”
港口忽起尖叫——
那些已写下词语的人,发现字迹正被绿光擦掉,化为字母雨,向册子最后一行汇去。
“风”变成“f”,“逃”拆成“t”“a”“o”……
字母雨在半空旋转,组合成一个又一个名字:Lin、Zhe、Xing、Chen……
却都不是她的。
少年诗人跑向她,手里握着那朵白色风信子,花瓣上浮现绿字:
“借你名字一用,救大家。”
他伸手,要把风信子按进册子裂纹。
林彻抬手挡住:“名字不是货币,不能借。”
她握住风信子,花瓣瞬间化为白色墨水,渗进钢笔。
钢笔吸饱白墨,笔尖自动对准绿字横线,却反向书写——
把「变量-00的最初名字是 ______」逐字涂白,一行绿字被反向吞噬,变成空白。
裂纹横线随之消失,页面恢复平整。
字母雨失去目标,纷纷坠落,在地面铺成一条闪光的字母地毯。
人们抬头,发现被擦掉的词语重新回到各自行首,却多了前缀——
“我的风”“我们的逃”“我们与我们”……
镜面男人发出一声轻“啧”,左眼黑洞转速加快,像被拔掉保险的涡轮。
“拒绝被命名?好,那就让故事无名。”
书脊镜片忽然碎裂,碎片落在字母地毯,凝成一扇小门,门后是一片绝对黑暗。
系统音在所有人耳钉里同时响起:
“第十五章分支选择:
A 走进无名门,放弃作者身份,成为角色;
B 撕掉最后一页,故事永远停在省略号。”
人们看向林彻,目光却不再求助,而是等待——
等待她替他们选择,也等待自己写下选择。
林彻弯腰,从字母地毯里捡起最后一片镜片,映出自己瞳孔——
左眼黑洞已扩散到虹膜边缘,右眼绿星却亮得刺眼。
她把镜片按进册子最后一页,页面立刻出现一条竖向裂缝,像被刀划开,却未透底。
“我选C。”她轻声说。
裂缝张开,形成一张「开口竖线」——既非门,也非页,而是一把未合拢的剪刀。
剪刀双刃,一刃是黑洞,一刃是绿星,柄部是她自己的心跳。
林彻握住剪刀,对准册子脊背,用力剪下。
“咔嚓”一声,书脊被剪成两半,却未崩散,而是像拉链一样向两侧拉开,露出内部——
一条由绿光与黑暗交织的「无名走廊」,没有尽头,也没有起点。
剪刀脱手,化为两道流光,悬在走廊入口,形成闪烁的路标:
← 黑洞(回归被控)
→ 绿星(继续变量)
人们不再等待,而是依次走向入口,把手放在路标上,选择自己的方向。
少年诗人先走,他把手放在绿星上,流光立刻为他写下一行:
“诗人,继续写风。”
老K随后,把手放在黑洞上,却瞬间被弹回,绿星主动牵引他:“矿工,已挖通过去,无需再回。”
他咧嘴一笑,跟随少年走向右侧。
一个接一个,港口形成两条长龙,左黑右绿,像对称的染色体。
林彻站在中间,不再引导,也不阻止,只是抬头看向走廊深处。
那里,出现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没有边框,却映出无数分叉的「可能」——
每一条,都在等待被剪断或被延续。
当最后一人走完,剪刀流光重新合拢,凝成一枚细小的「开口圆环」,悬在林彻面前。
圆环缺口指向镜子,镜面立刻出现一行字:
「第十六章 ……」
字迹未干,像刚被写上去,却立即被镜子吸收,变成一扇门。
门后,传来镜面男人最后的声音,却不再带笑,而是带着邀请:
“作者,角色,剪刀,纸——
现在,只剩‘石头’未出场。”
声音落下,一枚真正的鹅卵石被扔进林彻掌心,冰凉、圆润,却刻着细小横线:
「命名石 请填写」
林彻握紧石头,抬头看向镜子,裂纹瞳孔终于恢复平静。
她轻声说:
“石头不需要名字,它只需要落下。”
她抬手,把鹅卵石抛向镜面。
镜头定格——
石头未触镜面,镜面已出现裂纹,像被提前写好的结局。
裂纹深处,一片绝对黑暗正缓缓睁开,像未命名的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