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问卦灵岳山
第272章 陌生男人
“我爸爸到底是不是流氓?”
“当然不是,是那个女客户对你爸爸投怀送抱。”妈妈解释说,“那个女客户也不是小孩子了,算不上诱奸。如果真是诱奸,你爸爸早就进监狱了。在这种事情上,现在说了你也不懂,你长大了会懂的。”
“我长大了也不去懂他这种人。他不要我们了,你还替他说话?”
“他不是不要我们了,只是一时失足。男人嘛,有几个能坐怀不乱的?一旦乱了,就没法收拾了。”妈妈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说到后来,就只有一句话,“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你爸爸也是没办法,他一直想来看你,可是那个女人不让来。”
没有父亲,她勇敢地去面对,也没有多少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这年头离婚的人越来越多了,单亲家庭也不少见。
从此以后,朱琳尽力昂起头做人,她在丰富的想象中把整个故事重写了一遍:她的父亲是个好男人,他在外地跑业务,他爱她们母女俩。有的女客户向他表达爱情,但他不为所动。
这些编织出来的故事是那样真实,那样有说服力,朱琳有时候都分不清哪些是事实,哪些是编织出来的。不过身边没有父亲是个无法掩盖的事实,连最富于想象的朱琳都看得见,所以她只好再发挥一下自己的想象力,继续编下去:父亲不幸得了绝症,他与绝症苦苦搏斗,最终敌不过绝症,去世了。
朱琳把父亲去世的情节想象得跟真的一样,有几次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高中的几年,朱琳没再为‘陌生男人’生气受苦,但突然有一天,班主任把她找去,担心地说:“听别人反映你跟几个男生过从甚密,我很为你担心,你可不要走你父亲的老路啊!”
“我父亲的老路?”朱琳惊讶地问,“我父亲什么老路?”
班主任面有难色地端详了她一会儿,开口说:“就是不要同时玩弄几个男生的感情,这是不道德的,也是很危险的。”
朱琳迟愣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诱奸’,现在再加上一个‘玩弄’,这些肮脏、污秽的词语无论是谁儿说出来,都像是尖刀在玻璃上猛划过一样,声音刺耳。
这样的话听听都觉得耳朵生疼,现在居然都跟朱琳连在一起了。人们看问题是多么的简单单一,社会学的问题往往用遗传学就轻易地打发掉了。朱琳是‘陌生男人’的女儿,那她肯定得了他的遗传。他那些风流细胞,到了她的身上就成了高中女生同时玩弄几个男生的感情。
有其父必有其女?哪怕这个父与这个女相距甚远?哪怕这个女对这个父恨之入骨?
其实跟男生的所谓来往,无非就是大家在一起讨论一下题目,有时打打球,中午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有某个男生帮忙打一下饭,从家里带菜来了会分享一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如果别的女生这样跟几个男生交往,大家的推理是:既然跟好几个男生交往,那就不是在谈恋爱,因为爱情是排他的。但如果是朱琳呢?那就不同了,那就是在同时玩弄几个男生的感情。为什么?
答案不是明摆着吗?就因为那个‘陌生男人’。
朱琳因此恐惧她的班主任,但她觉得罪魁祸首是那个‘陌生男人’。做班主任的,谁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她们年轻的时候,正是提倡‘晚婚’的年代。现在看到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居然谈起了恋爱,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是担心还是多心,总想把那些爱情扼杀在萌芽状态,给出的理由有点儿吓人:什么影响学习成绩啦,影响前途啦,上当受骗啦,等等啦…
朱琳不相信恋爱影响学习成绩,她相信真正的爱情是对人的生活、工作和学习有促进的,而不是毁灭性的。不过她还是下决心跟所有男生‘划清界限’,一个也不理了,她尽可能做得自然一些,把不理弄得像没有机会理似的。
有几个男生还试图像往常一样,找她说说话,但看朱琳似乎忙得没空理,他们也就慢慢知难而退了。
只有那个叫赵辉的,好像没法适应这种冷淡,总是以询问的眼光看着她,仿佛在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赵辉找她说过几次话,也想在一起讨论作业,有时还邀请她一起去打球,但她都拒绝了。每次拒绝赵辉邀请的时候,他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但他的眼睛里会划过一道道深深的失望和忧伤。
赵辉会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两只眼睛里像是有无数个问号。他的嘴唇半开着,但没有声音发出来,好像害怕语言会连这一刻的对视也被剥夺了一样。
朱琳从来没有想到,男孩的忧伤,可以这样真诚地打动她的心。她看到他难过,她心里也很难受,她常常会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想对他说:你不要难过,其实我很想跟你交往,我很孤独,我想有个朋友,同性的也好,异性的也好,只要别人不会误解、议论就行。
但她只是微笑着,什么话也没说。
后来朱琳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学。‘陌生男人’提出要在她去上大学之前见见面,妈妈征询她的意见,朱琳只淡淡地说:“我不想见他,他毁了我一生的幸福。”
“不要轻易说一生。”妈妈低声说,“一个人的幸福靠自己去争取,别人是不能毁掉你的幸福的!”
“他没毁掉你的幸福吗?”
“我有你,我很幸福。”
“如果他当时把我也带走了呢?你还说别人没法毁掉你的幸福?”
朱琳看见妈妈眼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好像与女儿的生离死别就在眼前一样。
“那不同,你是我的命。一个人可以没有幸福,但不能没有命。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毁掉自己,不要离开我。”
朱琳叹了口气,大彻大悟地安慰妈妈说:“你放心,经历过这一切,现在还有什么能毁掉我?”
… …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可能是最特殊的一个暑假。突然一下子不用再看书学习了,三年来绷得紧紧的弦一下子放松了,无所事事令人难受。
刚开始还为分数啊录取啊前途啊什么的发愁,等到录取通知书拿到手了,心里突然一下子空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