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倒让她恍惚想起前世参加野外拓展训练时的深山老林,连午暮色中归巢的雀儿都似曾相识,只是眼前的一切更原始、更蛮荒,也更......死寂。
凉风穿过,紧贴在皮肤上的湿衣变得冰冷,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体温,妱澕才惊觉这具身体正不太受控。
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调,颜色渐渐趋向早暮四合,给这片荒野更添几分阴森。
她打了个寒颤,来不及细想这离奇的遭遇,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占据脑海:必须走出去!必须活下去!这念头强烈得近乎本能,或许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求生欲,也或许是她自己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骨子里存着那份不甘就此消亡的倔强。
妱澕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喃喃自语:"得先找避风处。"
她抬头透过树冠缝隙观察日渐西斜的太阳方位,又低头查看河流和植被的生长疏密倾向,南坡植被更茂盛。结合之前积累的野外知识,她判断出地势较低、可能有背风坡或水源的方向,那里找到庇护所的概率更大。
循着判断的方向艰难跋涉,就在体力几乎耗尽时,一处隐蔽的岩壁凹陷出现在眼前是个浅山洞!
她心中一喜,踉跄着奔过去。瞧见洞内地面有残留的、早已冰冷的灰烬痕迹,石壁被烟火熏得发黑,显然曾有人在此长期生火,但看灰烬的干燥程度和散落状态,至少是数日甚至更久之前的篝火遗存了。
更让她惊喜的是,一个洞壁石缝干燥的小凹槽。
妱澕竟发现了一小包用油布仔细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几块火燧和一撮引火用的、保存尚好的火绒,竟叫她差点笑出声,这可比钻木取火高效百倍。她小心将火石裹进干蕨叶。
前世在营地学过的生火口诀在脑中浮现:"松明为引,枯枝作骨。
妱澕心中狂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这意外发现简直比中彩票还让她激动。有了火,至少今夜不会被活活冻死了,她可不想刚‘活’过来,就变成一具美丽的‘冻龄’尸体。
不过这还不够,得足够的燃料才行。
妱澕在洞内活动一会儿,等体温恢复后便出洞寻找柴禾。
她走远一些,目光扫视,现代户外知识本能涌出:粗枝防身,细枝引火。于是迅速锁定了一根约两指粗、相对笔直的硬木枝,用力折断作为防身的棍棒,又弯腰拾取了几根干燥、易引火的细枯枝,用韧性好的草茎粗略捆好夹在腋下。
回到洞内,便撕开裙摆的布料引火,加上些许干草和干叶,火苗窜起的刹那,洞内潮气化作白雾蒸腾。
妱澕忙找了几根较直的树枝,在火堆旁寻了块干燥凸起的岩石,费力地搭成一个歪斜但勉强可用的支架,形成简易晾衣网,粗藤横跨洞壁,细枝交叉成菱形格。她忍着寒意,迅速解开腰间丝绦,将湿透沉重的浅绯色缠枝梨花绫衫和外裙脱下。
寒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仅着中衣的身体,让她牙齿微微打颤。
将衣衫小心地搭在上面烘烤,浅粉上襦搭在最上层,下裙垂落如帘。她对着跳动的火光研究这身行头浸水后重若千斤,此刻正滴着水在石地上洇出深痕。
火燧相击,跳跃的火星溅落在火绒上。妱澕小心地吹气,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蹿起,贪婪地舔舐着枯枝。她不断添加柴薪,让火焰稳定燃烧。
洞内潮湿阴冷,旺盛的篝火不仅驱寒,更能祛湿防兽,威慑潜在的危险。因此,即便衣服边缘尚未完全干透,她也不敢轻易让火势减弱。
在篝火的暖意烘烤下,湿冷的中衣渐渐变得半干,贴在身上不再那么刺骨难忍。一种奇异的疲惫感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涌了上来。
她拿起那件烘得半干的绫衫,几乎是下意识地,也许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将手臂伸入宽大的衣袖。手指仿佛有自己的记忆,灵巧地系好腋下的纽带,抚平衣襟,将领口那圈精致的滚边向外翻折妥帖。这一连串动作流畅得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恍惚。
“这……”她无意识的指尖突然顿住,低头看着自己整理好的、属于另一个女子的清美服饰,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和荒诞感再次袭来。
这具身体记得如何做一个唐朝贵女,可里面的灵魂,对这个时代、对这个身份,却是几乎一无所知,大部分只有冰冷的江水、坠落的悬崖和那句沉重的托付,但这具身体好像也在慢慢接纳她的灵魂。
火光在洞壁投下摇晃的影子,她望着那陌生的发髻轮廓,恍惚看见前世扎着马尾的自己正在镜中微笑。
妱澕将裙裾理了又理,穿戴完毕,她下意识地想抚平衣襟的褶皱,这是原主身体残留的贵女习惯。
然而,手指触碰到袖肘处时,她猛地顿住!那里残留着是坠崖时,剐蹭明显的撕裂痕迹和泥污。她惊愕地低头仔细审视全身:昂贵的浅绯色绫衫多处破裂污损,裙摆下摆沾满泥泞,这身狼狈,哪里还有半分郡主仪容?
她抬手想整理散乱的鬓发,指尖突然触到耳垂——右耳空荡荡的,左耳玉雕耳珰上还沾着片草叶。她慌忙去摸头顶双环望仙髻,发髻歪斜着,触手只觉一片松垮凌乱,几支头饰东倒西歪,几缕碎发混着松散的鬓丝垂黏在颈间,活像被暴雨摧残过的牡丹。
即使看不到全貌,妱澕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定是状如疯妇。
“这副鬼样子......”一股强烈的羞赧和好奇驱使着她,“得看看这张脸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记忆中,原主可是位清丽佳人,既然洞外不远处本就有水流,正好可以当镜子用。
妱澕的心中同时记挂着‘照镜子’和寻找食物水源,必然再次走出山洞。洞内篝火的暖意瞬间被洞外凛冽的午暮荫凉气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