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砚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冰冷的石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的意识在剧痛中几近涣散，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
那《离火玄功》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引导第一缕气息，那种经脉被强行撕裂、再被烈火灼烧的痛苦，就远超他的想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被投入熔炉的陶罐，随时都可能碎裂、融化。
“咳咳……”
他艰难地咳嗽着，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几缕刚刚被调动起来的微弱气息，此刻已经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冰冷。
“放弃吧……”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太痛苦了，这样下去，你迟早会被活活疼死的。不如就这样了断，一了百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让他几乎要失去抵抗的意志。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父亲的笑容、师门的惨状在他眼前一一闪过。
“不……不能放弃！”
沈砚猛地咬紧牙关，将舌尖咬破。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还没有报仇……我还没有为爹和师门洗刷冤屈……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用尽全力撑起上半身，重新盘膝坐好。他闭上眼睛，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离火玄功》的功法口诀上。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求成。他仔细揣摩着每一个字的含义，感受着体内那片狼藉的经脉。他发现，《离火玄功》的内力虽然霸道阴邪，但在某种程度上，却有着一种奇特的“修复”能力——它不是像青冥诀那样温和地滋养经脉，而是用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将受损的经脉强行撕裂、拓宽，然后再用灼热的内力重新淬炼、粘合。
这是一个破而后立的过程，痛苦至极，但一旦成功，经脉的坚韧程度和容纳内力的上限，都会远超从前。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痛苦，再次按照功法口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
这一次，他放慢了速度，将内力如同细丝般缓缓注入受损的经脉。
“嘶——”
灼热感再次传来，但比第一次稍微缓和了一些。沈砚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他能感觉到，那丝内力如同一条小火蛇，在干涸破碎的经脉中艰难地爬行，所过之处，经脉壁传来阵阵刺痛，但同时，也有一丝微弱的暖意随之扩散开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石室里只剩下沈砚沉重的呼吸声和油灯燃烧时“噼啪”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当那丝内力终于艰难地在经脉中运行了一个小周天，重新回到丹田时，沈砚猛地睁开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一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经脉虽然依旧疼痛，但那种断裂般的剧痛已经缓解了不少，而且丹田处，似乎多了一丝微弱但真实存在的内力。
“有效果！”
沈砚心中一喜，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他却没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想要恢复功力，甚至超越从前，还有漫长而痛苦的路要走。
从那天起，沈砚开始了日复一日的苦修。
老者每天会按时送来一些简单的食物和疗伤的草药，但从不和他说话，也从不指导他修炼，只是偶尔会站在石室门口，用那双浑浊而疯狂的眼睛打量他许久，然后又默默地离开。
沈砚对此毫不在意。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离火玄功》的修炼中。
每天，他都要忍受着经脉被烈火灼烧的剧痛，一遍又一遍地运转内力。刚开始的时候，他常常会疼得昏死过去，但每次醒来后，他都会立刻再次盘膝坐好，继续修炼。
他的身体在痛苦中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原本清瘦的身形，变得更加结实精悍，身上的伤口在草药和内力的双重滋养下，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疤痕。他的皮肤变得有些暗沉，隐隐透着一丝淡淡的暗红色，那是《离火玄功》内力在体内流转的迹象。
他的眼神也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冰冷。在日复一日的痛苦折磨和仇恨的支撑下，他心中的天真和骄傲早已被磨砺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隐忍和狠厉。
他不再是那个白衣胜雪、意气风发的青冥少掌门，他变成了一个为了复仇可以忍受一切痛苦的孤狼。
三个月后。
沈砚终于将《离火玄功》修炼到了第一重境界。
当那股灼热而霸道的内力在他体内顺畅地运转一周天时，他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石桌上。
“砰！”
一声闷响，坚硬的石桌表面瞬间出现了一道蛛网状的裂痕。
沈砚缓缓收回手掌，看着石桌上的裂痕，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这三个月的苦修，让他不仅修复了受损的经脉，而且内力也恢复到了当年的三成左右。更重要的是，《离火玄功》的内力比青冥诀更加霸道、更加阴狠，在实战中，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更加灵活，力量也更大了。
“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沈砚喃喃自语。他知道，一直待在这个山谷里，永远也无法查明真相，更无法报仇雪恨。他需要离开这里，去江湖上寻找线索，寻找那些曾经伤害过他和他家人的仇人。
就在这时，石室的门被推开了。
老者提着油灯走了进来，他看着沈砚，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你要走了？”老者的声音依旧沙哑。
沈砚点了点头：“是。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老者说道，“那些人还在找你，一旦暴露身份，你会死得很惨。”
“我知道。”沈砚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但我必须去。报仇，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老者沉默了片刻，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令牌，扔给了沈砚。
“拿着这个。”老者说道，“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去城外的‘黑风镖局’找一个叫‘黑熊’的人。他欠我一个人情，会帮你一把。”
沈砚接过令牌，只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黑色狼头，做工粗糙，但却透着一股凶煞之气。
“多谢前辈。”沈砚微微躬身，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个疯癫的老者表达感谢。
老者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有趣的人，死得太早太可惜了。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我也想看看，你能不能掀翻这浑浊的江湖。”
说完，老者不再多言，转身走出了石室。
沈砚看着老者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令牌，心中思绪万千。他不知道这个老者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但他知道，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他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那本《离火玄功》和老者给的令牌。他换上了一身从山谷里找到的粗布旧衣，将头发简单束起，遮住了左眼下方的那道浅疤。
站在石室门口，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待了三个月的地方。这里是他的炼狱，也是他的重生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爹，师门的各位长辈，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为你们报仇雪恨！”
说完，他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出了山洞，走向了山谷之外那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江湖。
山谷的风很大，吹在他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但沈砚却丝毫不在意，他的脚步沉稳而坚定，一步步走向了远方的未知。
他知道，他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残酷的挑战和更加黑暗的深渊。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会退缩。
因为他是沈砚，是青冥剑派的最后传人，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