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凡看到林雪,头皮就是一麻。
怎么又是她?这女警官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自己刚从警局出来,屁股还没坐热,她就找上门来了。
“林警官,好巧啊。”陆小凡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我寻思着昨晚那事儿挺邪门的,就来找这位……呃,民俗专家咨询一下,求个心安。”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给九叔使眼色。
九叔却像是没看见一样,慢悠悠地抬起头,扶了扶老花镜,用他那副标准奸商的口吻说道:
“哎哟,是警官同志啊!欢迎欢迎!有什么需要?本店经营各种纸钱元宝、香烛贡品,还有高档骨灰盒、豪华寿衣,看您这身正气,给您打个八折!”
林雪理都没理九叔的推销,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锁定在陆小凡身上。
她今天一早就去局里看了槐树里那起案子的卷宗,法医的最终报告出来了,结果让她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死者李明,死因确定为“生命体征快速流失”,具体点说,就是全身的血液、体液、甚至骨髓里的部分物质,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抽干了。
这种死法,现代医学根本无法解释,卷宗上只能暂时归类为“死因不明”。
而现场,除了那具诡异的干尸,几乎没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没有搏斗痕迹,没有指纹,甚至连死者身上都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
唯一的异常,就是空气中残留的檀香味,和陆小凡那辆被扣留的、车身上布满狰狞爪痕的破电动车。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昨晚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而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那个满嘴跑火车、浑身都是秘密的外卖员,陆小凡。
“陆小凡,我不是来跟你闲聊的。”林雪走到桌前,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你的电动车,我们技术科检查过了,上面的爪痕,经过比对,不属于任何已知地球生物,还有,车头被撞坏的警车,初步定损结果也出来了,维修费大概在五万左右。”
“多……多少?”陆小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五万?”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那只画皮鬼的爪子狠狠地挠了一下,鲜血淋漓。
五万块!他送外卖得送到猴年马月去?把他卖了都不值这个价啊!
“警官,那车不是我弄坏的!是……是那只疯狗!对,就是那只自燃的疯狗撞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应该去找那条狗赔啊!”陆小凡急得都快跳起来了,他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画皮鬼,什么生辰八字,他满脑子都是那五万块的维修费。
“我们也很想找那只‘狗’。”林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唯一的目击证人,也就是你,却什么都不肯说,所以,在找到真正的‘肇事者’之前,这笔账,只能先记在你的头上。”
陆小凡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感觉天都塌了。
他完了。
他不仅惹上了一个要命的鬼东西,还背上了一屁股的债。
他下山时揣着的那点想在大城市里赚钱买房娶媳妇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刻,被“五万块”三个字砸得粉碎。
“除非……”林雪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话锋一转,“你愿意合作,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到底是谁?那个红衣女人是谁?地上的尸体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道毁了警车的金光,到底是什么?”
陆小凡沉默了。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是道士,那女的是画皮鬼,人是鬼杀的,金光是他的法术?他要是这么说了,林雪下一秒估计就得联系精神病院,把他这个“重要嫌疑人”变成“重症精神病患者”了。
一旁的九叔看着这俩人一个逼问,一个装死,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突然慢悠悠地开口了:“警官同志,我看这小伙子也是吓得不轻,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不如这样,老头子我呢,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倒是略懂一二,要不,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林雪这才正眼看向这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小老头。
她对这些所谓的“大师”一向没什么好感,但现在案子陷入僵局,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也好。”林雪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将案情,特别是死者的诡异死状,对九叔描述了一遍,当然,她隐去了陆小凡和那道金光的部分。
九叔听完,煞有介事地掐着手指,闭着眼睛念念有词了半天,然后猛地一睁眼,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你算出了什么?”林雪将信将疑地问道。
“此乃邪祟作案,而且是道行极深的画皮鬼!”九叔一拍桌子,说得斩钉截铁,“这种鬼物,最喜吸食年轻男子的精气,以维持自己的画皮,死者被吸干,正是它的典型手法!”
林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画皮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那套。
“老先生,请你用科学的方式解释。”
“科学?”九叔笑了,笑得像只老狐狸,“警官同志,有些东西,是超脱于科学之外的,就像你无法跟一只蚂蚁解释什么是互联网一样,不过嘛……老头子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什么明路?”
“你们警方,可以查一查,近期海州市有没有类似的失踪人口,或者出现过什么异常的死亡事件,特别是那些生辰八字比较特殊的年轻人。”九叔意有所指地说道。
林雪心中一动。
虽然她不信什么生辰八字,但“调查近期类似案件”这个方向,却是标准的刑侦思路。
“多谢指点。”林雪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建议,她又看了一眼还在为五万块维修费而神情恍惚的陆小凡,冷哼一声:“陆小凡,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你要么想起来点什么有用的,要么就准备好赔钱,我的电话你知道,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完,她转身便雷厉风行地离开了。
林雪一走,陆小凡立马就从“失意青年”的状态里活了过来,他一把抓住九叔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九叔!这可怎么办啊?五万块啊!我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瞧你那点出息。”九叔嫌弃地拍开他的手,“钱是小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只画皮鬼,把它彻底解决了,不然,等它害了更多人,你欠下的因果债,可就不止五万块了。”
陆小凡的脸垮了下来。
他知道九叔说得对,自己惹出来的祸,必须自己亲手了结。
可一想到那五万块,他的心还是在滴血。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陆小凡有气无力地问道,“海州这么大,上哪儿去找那个特定八字的倒霉蛋?”
“你当警察是吃干饭的?”九叔白了他一眼,“那个女警官,不是已经去查了吗?我们等着就行,她查到的人,就是画皮鬼的目标。”
陆小凡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但他又觉得不踏实,把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不是他的风格。
“不行,我们不能干等着,万一警察查得慢,那人已经被鬼给吃了怎么办?”陆小凡站起身,在狭小的店铺里来回踱步,“我得做点准备。”
“哦?准备什么?”九叔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画符!准备法器!”陆小凡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上次是我准备不足,才让它给跑了,这次,我非得把它打得连它妈都不认识!”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等等。”九叔叫住了他,“画符的朱砂、黄纸、狼毫笔,我这里都有,正宗货,给你算个成本价,还有,你那把破桃木剑早就该换了,我这有把雷击枣木的,开过光,对付阴邪之物事半功倍,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给你打个友情价,两万块。”
陆小凡的脚步猛地一顿,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九叔那张“和善”的笑脸,嘴角疯狂抽搐。
“九叔……你这是趁火打劫啊!”
“胡说!我这是在帮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九叔一脸的理所当然,“再说了,你现在不是缺钱吗?我给你指条明路,赚点外快,怎么样?”
“什么明路?”一听到“赚钱”两个字,陆小凡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九叔嘿嘿一笑,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海州民俗文化咨询中心,王大鹏,这胖子是个半吊子,但消息灵通,专门给有钱人处理些‘不干净’的事,当个中介,你去找他,就说是我林九介绍的,让他给你介绍点‘私活’,赚了钱,正好可以还债,还能买我的法器,一举两得,多好。”
陆小凡接过名片,看着上面那个俗气的烫金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他下山是想过普通人生活的,结果这才几天,不仅撞了鬼,背了债,现在还要重操旧业,靠降妖除魔来赚钱糊口。
这操蛋的人生,怎么就一步步地跑偏了呢?
他叹了口气,把名片塞进口袋,看着九叔,认真地说道:“九叔,材料钱我先欠着,等我赚了钱就还你,现在,先把东西给我,我得抓紧时间。”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论是为了那个被吸干的倒霉蛋,还是为了那些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的人,更或者是为了自己那辆破电动车和那五万块的巨额债务,他都必须把那只画皮鬼,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