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月心头一震：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确实，就在这一瞬间，她已经能够确认：这声音，来自于圆兴师太！
好几个月之前，在宜山城外，当她和穆天南刚刚找到那部“长生诀”，正想着要翻看之际，就被这声音喝住了！
“一别数月，真没想到，这个尼姑姐姐，还是追踪而至了！而且，此处离宜山郊外，远在千里之外。由此看来，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这个圆兴师太，简直就有点阴魂不散了……”这样想着，方明月就想着站起身来，看看这个不速之客的样子。
然而，就在要起身之际，她突然想起来了：我和文师弟躲在暗处，如果她早就见到我了，我为何一点征兆就体会不到呢？是啊，在这长生殿内，那位杨姑娘和松井，不是一直都在四处搜寻，而且还弄着个灯火通明吗？如果我贸然起身，倒像是被她吓怕了……
这样想着，她就不忙着行动，而是凝神静气，向那灯烛亮光处望去。
果然，只见那杨姑娘手持书册，正待往外走。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应该就是那松井君了。
挡在他们俩面前的，是两个手持利剑之人。其中一个身形高挑，长发如瀑，尽管只能见到侧背，方明月也能够相信，这就是那个出声喝止的圆兴师太了！至于她身边的那位，自然就是她的老搭档钱大哥了。
“这个圆兴师太，自己没门路，就喜欢在别人得手之际，出面拦截。这种只想着不劳而获，真不知她是从哪儿学来的？”方明月暗自思忖着，“而且，如果只是想着看一下热闹，满足一下好奇心，倒也无可厚非吧？只是，如此大声呵斥一个素味平生者，太过分了吧？人家可不是你的下人，任凭你大呼小叫的……”
“这位师太，不知有何赐教？”只听那杨姑娘淡淡地说道。
方明月听得出来，这位杨姑娘心有不悦，只不过，应该是顾及到自己的形象，才没有大喝“让路”……
“赐教嘛，倒是不敢。”只听圆兴回应道，“刚才，贫尼和这位钱大哥刚好路过此处，见二位手持书册，就忝着脸皮，想借阅一下……”
“也，也就是一本曲谱，没什么好看的。哦，这样吧，师太若有意，民女改日到书店弄一本新出的，再双手奉上？”那杨姑娘说着，就要将那书册揣入怀里。
方明月体会到，就算是到了这一步，那杨姑娘所想的，依然是如何息事宁人。
不难想象，对于那书册，她还是极为珍视的。
圆兴做了个伸手拦阻的姿势，接着开口道：“杨姑娘，这，这就不必破费了吧？这样吧，贫尼就在原处，就看个一盏茶工夫，如何？”
圆兴现身堵截之时，双方尚有两三丈远的距离。因此，她伸手阻拦，并不能碰到对方的半片衣袖。更多的，是要表明自己有心阻止的态度。这一刻，说到“如何”一词的时候，那种拦路劫夺的意图，就更为明显了。
“要说这薄薄的一册曲谱，”那杨姑娘冷冷地说道，“也值不了几个钱。只不过，本姑娘既然找到了，自当妥善保存。至于无关之人嘛，要想翻阅一下，至少也要征求一下主人的意见吧？”
方明月听得出来，对于圆兴这种蛮横劫夺的态度，那位杨姑娘，是很不以为然的，甚至是深恶痛绝的。
“主人？”那圆兴争辩道，“你不过先到一步而已，凭什么说自己就是这书册的主人？而且，贫尼要看什么书，从来都是手到拿来，从来就不想着看人脸色！”说着，作势就要上抢。
那杨姑娘本能地退后半步，再这样说道：“如此说来，你，你就是这书册的主人了？”
“主人？那倒不敢当。只不过，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贫尼对于所见之物，一向都是予取予夺的！”
“既然是这样，那么，就请出示圣上的旨意，或是大明官衙的文书！”那杨姑娘说着，先是迅速将书册揣入怀中；紧接着，伸出手来，一副向对方索要圣旨或文书什么的样子。
“什么大明官衙？”只听那圆兴怒斥道，“贫尼会去看大明官衙的脸色吗？呸，就大明的乾坤，又从何而来？”
方明月心头一怔：就算那些归隐山林之人，也不敢如此出言不逊吧？
这个尼姑，听她的语气，不仅不把大明官衙放在眼里，而且，还要质问大明乾坤的来历。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何来头呢？最近这几年，这尼姑的身份之谜，困扰我好长一段时间了。难道，难道她和前朝有关？是啊，多年以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与塞外草原，似乎有着某种不解之缘……
“这位师太，”只听那杨姑娘接过话语，“据民女所知，如今的大明社稷，承继的是汉唐江山、华夏故土……”
方明月暗自寻思道：杨姑娘此语，也不乏其理。她之所以不说蒙元，未必就是不知晓，更多的，更像是有意而为之。你不是想让我说起蒙元吗，我偏偏不说，看你能够拿我怎样？你这位师太，你如果要扯什么由头，自然会把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分说清楚的。
“要说承继汉唐江山，”只听那圆兴傲然道，“勉强也说得过去吧？只是，汉唐再怎么强盛，又如何能够与大元相提并论？”
“要说疆域，蒙元自是远胜汉唐。”只听那杨姑娘淡淡地说道，“只不过，说到如何治理天下，只怕是乏善可陈吧？要不然，那国祚，为何会不满百年呢？由此看来，武力只是一时的，武力不是万能的，光有一身蛮劲，未必就能解决什么问题吧？”
在方明月听来，杨姑娘的这段话，表面上是在评说历史，其实，何尝不是在提醒圆兴，不要只想着用武力使别人屈服……
“杨姑娘，贫尼也不想再好费时间，跟你扯东道西了。”果然，只听圆兴师太怒斥道，“好吧，就一句话，这本书册，给还是不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