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卖假货多长时间了?平常都是从哪里拿的货?”
审讯室里面的灯光很亮,亮到高志明都能看清楚面前这位男警察下巴上冒出来的痘痘。
男警察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出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高志明,脸色气定神闲,仿佛已经完全把高志明调查清楚了一样。
可高志明心里明白,如果警察真的摸清了他的底,他现在根本不可能还舒舒服服坐在这儿。
“警察同志!这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哪里来的假货?”高志明脸上故作惊讶,“我一直可都是从正规厂家拿的货!王阿姨她们可都是长期用我产品的老客户了,走的时候你也都听到了,她们可都说我的东西好用得很!”
在高志明被警察从棉纺厂家属院带走的时候,那位王阿姨不顾自己亲生儿子的阻拦,一直拉着警察给高志明求情,还说高志明是她的干儿子,平常对她比亲儿子还贴心,她儿子报警是纯粹就是因为嫉妒,这件事就是家庭纠纷,跟卖假货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另一位唐阿姨,更是跟着警察到了派出所,说警察要是不信,她们用过高志明产品的全都可以为他写担保书。
“你不要跟我在这儿扯这些有的没的!”男警察先是板着脸训斥了高志明一句,然后又把语气放缓,“你也不要害怕,你卖的这些日化品加起来的金额也不大,只要老实把自己的情况交代清楚,我们会酌情处理的。”
高志明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警察同志,王阿姨儿子说我卖的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呀?他有什么凭据?就因为他是个什么公司的老总,看着比我有文化,比我有身份地位,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呀?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身为人民警察,原来也是看人下菜碟儿。”
高志明跟警察打过几次交道,对于警察局也不陌生,也知道一些警察的办案流程,要想立案,得有原告,他现在这件事情只要购买他东西的那些人不配合,警察和工商也定不了他的罪。
“你少在这里给我胡搅蛮缠!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先好好想一想怎么交代。”警察看来是决定把高志明先晾一会儿,拿起资料夹摔门而去。
警察出去后,现在整个审讯室里,除了高志明,连一只苍蝇也没有。
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高志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要说高志明现在做的这个生意,真的是成也王阿姨,败也王阿姨。
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在揭阳假钞案里赔上所有积蓄的高志明和红姐带着小虎辗转来到了岳东省般阳市,两人准备远离麻烦,安心把小虎抚养长大。
红姐在八大局菜市场支了个烧烤摊,白天负责小虎的三顿饭,晚上就出摊卖点烧烤小吃,而高志明则选了最不起眼的日化品生意,走街串巷靠着推销挣点小钱。
高志明手里的日化品,全部都是从黑市低价进来的假货。这些洗发水洗面奶的包装看起来和正品一模一样,但是成本却非常低廉,拿货价从几块到十块不等,但是转手就能卖上几十上百块,虽然辛苦点,但是也基本够他们三个人的日常开销了。
这个生意,一般都是卖给乡下那些图便宜的农民的,但是却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高志明走进了棉纺厂家属院,从此打开了新的销售渠道。
那天高志明原本是打算去棉纺厂家属院问路的,却看到一个阿姨正站在楼下和一个工人吵架。那个工人是送纯净水的,嫌她住的五楼太高,而且没有电梯,要加钱,不然就不给送上楼去。
高志明本来没打算管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转身就要走,余光却瞥见了那个阿姨手腕上戴的玉镯子。
早前在汉林省宾阳市做翡翠生意骗刘长斯的时候,高志明就对翡翠进行了一番研究,不只恶补了不少相关知识,还锻炼出了一些眼力,他大概打量了一下这个阿姨手上戴着的翡翠镯子的成色,怎么也要五位数。
看着就是不差钱的主,于是高志明立刻迎上前去,一边劝架一边说:“阿姨,正好我要上楼,这桶水帮我拿上去吧。”
高志明说完,把自己背货的包往背后一抻,然后把那桶水扛在了肩上就往楼梯间走去。
“哎呀,小伙子,这怎么好意思啊。”阿姨一边说着,一边瞪了那个送水工一眼,然后连忙跟上高志明。
上楼的一路上,高志明和她说了些闲话,把她逗得前仰后合的,特别开心,最后王阿姨买了高志明一套最贵的日化品。
后来高志明又帮了王阿姨一些小忙,她也从高志明这里又买了两次日化品,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这样慢慢熟了起来。
有了高志明这个送货上门的供货商,从此王阿姨就再也不去超市买日化品了,洗发水洗面奶擦脸霜,这些全是从高志明这里买。
并且通过王阿姨,高志明在家属院的大妈大婶中也打开了销路。
投桃报李,家属院里只要谁家有事,小到换灯泡通水管,大到装柜子搬煤气罐,高志明都是随叫随到,从不推辞。
“小明啊,你要是我亲儿子该多好啊!”王阿姨每次见了高志明都特别开心,又是削水果,又是拿零食的,拉着高志明聊很久,就是舍不得放他走,“我儿子一个月回来的次数,都还没你一周来得多。”
这一段时间,王阿姨给高志明讲了好多自己家的事情,可以说高志明现在比王阿姨的儿子对这个家还要熟悉。
王阿姨曾经是棉纺厂的宣传干事,中年守寡,一个人把儿子供上大学,她儿子现在在齐州开了一家公司,平常左邻右舍说起她和她儿子来都竖大拇指。可是她现在一个人独居,连买袋大米,换桶水,都要跟别人讲好久的好话。
还有一位唐阿姨,原来是位老师,女儿出国留学了,现在定居在英吉利。两口子在国内当了半辈子体面人,不愿意去国外当睁眼瞎,还是守着家属院的筒子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