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市警察局的办公室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陈旧气息与淡淡的咖啡苦味。贾刚队长眉头微蹙,指尖划过案头的资料,目光锐利如鹰,仔细筛查着每一个关键信息——张俊,25岁,这是目击者李宗誉提供的核心线索。
然而,当户籍系统的查询结果弹出时,在场众人皆暗自咋舌:系统内登记在册的25岁男性“张俊”,竟足足有200人之多。这个过于常见的名字,像一层厚厚的迷雾,瞬间给案件侦破蒙上了阻碍,足见其普及程度之广。
“不能只盯着25岁,把24岁尚未过生日的也一并调出来。”贾刚队长敲了敲桌面,语气沉稳,“谁也说不准,这个张俊报的是虚岁还是实岁,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指令下达后,一张张包含照片的身份资料被迅速打印出来,铺满了半张办公桌。李宗誉端坐桌前,神情专注,目光如炬地审核着每一张照片。与旁人不同,他的视线始终锁定在照片中人物的眼睛上——在他看来,一个人容貌、衣着皆可改变,唯有眼神藏不住内心的真实,那是最不会骗人的“证据”。
经过数小时的细致筛查,李宗誉最终从200人中筛选出10份可疑人员的照片。根据住址划分:市北区2人,鼓楼区2人,江宁区2人,市南区3人,马鞍山区1人。
“立刻行动,重点排查市南区、市北区、鼓楼区!”贾刚队长猛地站起身,声音掷地有声,“这三个区域离案发现场最近,而且张俊从沧海路口下车时腿部受了伤,必然无法前往过远的地方。通知下去,把通往这三个区的7名嫌疑人住址所在的街道,全部纳入排查范围,同时组织各派出所民警连夜入户核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办公室内疲惫却依旧坚定的警员们,沉声道:“今晚,所有人都辛苦一下,谁也不要休息。这案子若是能在今晚告破,我亲自向市局申请,给全市参与办案的同志请功;但要是破不了,咱们谁也别想踏实合眼!”
“贾队,您这是要‘得罪’全市的警察啊!”一旁整理资料的张丽警官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打趣,试图缓解办公室内凝重的气氛。
贾刚队长苦笑一声,揉了揉眉心:“没办法,今晚是抓捕的最佳时机,谁也不想让案子拖到明天。说实话,你们以为咱们有这么大权力,能这么快调齐整个南洲市的户籍档案?是总局的督查组还在加班盯着呢,没有他们出面协调,咱们哪能这么顺利。”
“难怪我总觉得奇怪,今天的效率也太高了。”张丽恍然大悟,随即又面露凝重。
“这段时间连续发生两起户外恶性伤人案,万幸李宗誉同志及时出手制止,才没让两起都酿成杀人惨案。”贾刚队长的语气愈发沉重,“总局对此震怒不已,咱们市局现在承受着空前的压力。更关键的是,眼下正是创建文明城市的关键节点,谁也不敢有丝毫松懈!”话音刚落,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仔细看去,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显然已是连日工作,未曾好好休息。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李宗誉,语气缓和了几分:“小李,看你也困了,实在抱歉,恐怕要耽误你明天的义诊活动了。”
“没事,贾队。”李宗誉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轻声说道,“我就在办公室打个盹就行,这么晚了,回去也不安全。”
“辛苦你了,就在这边休息吧,今晚说不定还得麻烦你。”贾刚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有事随时叫我。”李宗誉点头应下,心里却暗自腹诽:“这是把我‘黏’上了啊。不过张俊,你也别怪我,杀人害命本就天理难容,尽早把你绳之以法,才能避免更多无辜的人受伤害。”
这一夜,南洲市注定无眠。街头巷尾,公安干警与街道办工作人员的身影穿梭不停,一张无形的天网悄然铺开,将整座城市笼罩,誓要让犯罪分子无处遁形。
与此同时,犯罪嫌疑人张俊正蜷缩在一片茂密的绿化带中。湿漉漉的枝叶蹭着他的脸颊,泥土的腥气混杂着草木的味道,暂时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在他眼中,此刻的街道与马路早已不是平日里的模样,而是布满了致命的危机——就连戴着红袖章、在街头巡逻的街道办老太太,都像一道道警惕的关卡,让他心头发紧。
他在绿化带里只躲了片刻,便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搜索频率骤然加快。远处,警方的聚光灯如同利剑般扫过绿化带,光线所及之处,草木的影子被拉得扭曲。“这里也不安全了,必须赶紧走!”他心中警铃大作,唯一的念头便是回家——只有那里,才能让他感到真正的安稳。
可离开绿化带后,眼前的景象更让他心惊:路上的行人、骑自行车与摩托车的市民,无一不在接受警方的盘查。每一次看到穿制服的身影,张俊都浑身紧绷,神经高度紧张到了极点。他已经忍不住跑了好几趟隐蔽的角落,却依旧下腹坠胀,难以抑制的恐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个被他杀害的女孩的面孔,一遍遍在他眼前浮现,眼神冰冷,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张俊屏住呼吸,弓着身子,专门拣选路灯照不到的昏暗角落,一步步艰难移动。从沧海路口到他位于市北区的家,距离并不算遥远。或许是警方的警力被分散,一路上遇到的巡逻警察并不多,只是盘查的频率比往常密集,迫使他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脚步,躲进路边的小巷或楼道内。
“他们不过是在地毯式搜查,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我家。”张俊一边躲躲闪闪,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就算知道我叫张俊又怎么样?南洲市有这么多叫张俊’的,凭什么能精准找到我?”
凭借着这份自欺欺人的“自信”,他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了自己居住的居民楼。那栋老旧的楼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熟悉。
殊不知,张俊虽自诩“高智商犯罪分子”,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受抑郁症影响,他性格中带着极端的固执与盲目的自信。换做其他罪犯,此刻早已慌不择路地逃离南洲市,毕竟家中早已不是安全之地,哪怕流浪在外,至少能保住性命。可张俊却固执地坚信,自己的家才是最安全的港湾。
这是爷爷留给她的祖屋,承载着他从小到大的记忆,无论如何,他都舍不得舍弃。
此时,他耳朵上的伤口早已停止流血,但脖子上、衣服上依旧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只要被巡逻人员撞见,必然会当场露馅。
就在他准备偷偷溜进楼道时,远处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已是夜半两点,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家附近?张俊瞬间绷紧了神经,屏住呼吸,躲在墙角仔细倾听。
“我说你们就回去吧,张俊这孩子肯定是在单位加班看守仓库呢。”一个苍老的女声传来,带着几分急切,“他平时很老实的,平时见了人都客客气气的,根本不可能做违法的事!”
这个声音,张俊再熟悉不过——是街道上的王老太太。今年65岁的她,退休后一直在街道居委会帮忙,今晚也主动加入了巡逻队伍。
“王大娘,您就别劝了,赶紧回家休息吧。”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您把我们带到这栋楼,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我们必须在这里蹲守到天亮,您要是再继续说下去,可就妨碍公务了。”
“他是个苦命的孩子啊,跟着他爷爷长大,现在爷爷走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王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们要是真见到他,千万别吓到他,好好问清楚,说不定是误会呢。”
“小张,送王大娘回家。”陌生男声下达了指令。
“大娘,跟我走吧,这么晚了,天又凉。”被称作“小张”的人语气温和,“您放心,要是张俊真没犯罪,我们肯定不会为难他。”
躲在暗处的张俊瞬间明白了——王老太太这是在变相提醒他,家里附近已经有警察蹲守了。王老太太与他爷爷是多年的老相识,关系极好。爷爷去世后,她更是时常过来关照他,就连他现在的工作,都是她跑前跑后,托了爷爷以前单位的关系才安排好的。
想到这里,张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他对不起爷爷,更对不起王老太太这个唯一还在关心他的人。可事到如今,他早已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