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升起一股希望,往前逼近一步:“告诉我!怎么去腐爪巢穴?!那里是不是关着人?有没有一个叫凌振峰的男人被带去了那里?!”
我的逼问似乎彻底吓坏了它。它猛地向后缩,撞在墙壁上,无路可退。
突然,它像是想起了什么,干枯的手指疯狂地在地上摸索着,抓起一块尖锐的水泥碎块,就在我们以为它要攻击的时候——
它却猛地转过身,用那块水泥块,在已经刻满字的墙壁上,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划拉起来!
它在画什么?
我和高石都愣住了,紧张地看着。
它画得很快,很潦草,但轮廓依稀可辨。
那是一个简单的、歪歪扭扭的地图!标出了哨塔的位置,还有一条蜿蜒的路线,指向远处一个用叉号标记的地点!
旁边,它还用水泥块狠狠戳了几个点,像是代表危险。
画完最后一笔,它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水泥块“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它转过身,靠着墙壁滑坐下来,黑窟窿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那幅简陋的地图,然后抬起一只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指了指地图上那个叉号,又指了指我,最后,把手掌在脖子下面横着划了一下。
一个清晰无比的割喉动作。
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要找的地方在那里。但去了,就是死。
做完这个动作,它不再看我们,脑袋耷拉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喘息,仿佛已经认命。
我和高石看着墙上那幅新鲜出炉的、用死亡警告换来的地图,又看看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如同风中残烛的蚀骨者,久久说不出话来。
风声从破洞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尘。
我走到墙边,再次看向那个蚀骨者用生命最后力气画下的地图。
路线很粗糙,但大致方向标得清楚。那个代表着“腐爪巢穴”的叉号,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眼睛。
我爸……会在那里吗?
蜂鸣器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高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外套口袋,想掏点什么记录一下地图。突然,他脸色一变,慌忙地上下摸索起来。
“怎么了?”我皱眉问。
高石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充满了真正的、远比面对蚀骨者时更深的恐惧。
“我……我的身份铭牌……不见了!”
高石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种恐慌不是装出来的,是那种家底儿被人抄了、彻底玩完儿的绝望。
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外套上每一个口袋疯狂地翻找,又把脚下那片地方仔仔细细摸了一遍,连个影子都没有。
脸白得跟刚从面粉袋里钻出来似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
我看着他这副德行,心里那点因为他秩序团身份而起的疑神疑鬼,莫名其妙地被一股子“这货真是个废物”的无奈给冲淡了些。
一个连自己身份牌都能丢的家伙,你说他能参与什么绑架监管人的惊天阴谋?我都有点替他上司头疼。
“什么时候丢的?”我压着烦躁问,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杂物。
会不会是刚才跟蚀骨者对峙的时候,动作太大,从口袋里滑出来了?
“不……不知道啊……”高石都快急哭了,“上山前我还摸过,肯定在的!就……就刚才!就没了!”
刚才?就在这哨塔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鬼地方,除了我们俩和那个蜷在墙角、只剩半口气的蚀骨者,难道还有别的玩意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身上把铭牌摸走?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刀,警惕地环视四周。
破损的窗户,黑暗的角落,吱呀作响的楼梯……感觉每一处阴影里都可能藏着东西。
那个蚀骨者依旧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好像刚才画地图用光了它所有的力气,对我们的慌乱漠不关心。
“找!”我咬着牙说,“仔细找!肯定掉在这层了!”
我们俩也顾不上那幅地图和蚀骨者了,像两个扫地雷的,弯着腰,几乎是把二楼每一寸地面都摸了一遍。
灰尘呛得人直咳嗽,手指被不知名的尖锐碎屑划了好几下。
没有。哪儿都没有。
那玩意儿就像蒸发了一样。
高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垮了下去,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沮丧和恐惧笼罩。
“完了……这下全完了……丢了身份铭牌,又被牵扯进避难所监管被绑架的事里……我回去怎么交代?他们会以为我叛变了!还是被干掉了……”
他絮絮叨叨,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
我看着他这副熊样,心里那股火气又蹭蹭往上冒。
要不是他开车技术烂得像屎,要不是他丢了那该死的装备,要不是他像个跟屁虫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我至于现在被困在这鬼地方,跟他这个倒霉蛋绑在一起吗?
但骂归骂,现实就摆在这儿。我一个人,在这片完全陌生、危机四伏的废土上,活下去找到我爸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而这个蠢货高石,尽管又怂又菜,好歹是秩序团的人,有枪(虽然枪法烂),对这地方比我熟悉那么一丁点。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他妈回不去了!丢了身份牌,还跟我这个“避难所逃犯”搅和在一起,秩序团那边他根本解释不清!
我们俩现在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甩不开谁。
一种诡异的、被迫形成的同盟关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建立了。
那个蚀骨者最后的割喉手势,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警告,死亡警告。
去,可能是送死。
不去,我爸可能就真的没了。
我有得选吗?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着灰尘、霉味和淡淡血腥味的空气,呛得我肺管子疼。
我转过身,走到瘫坐在地的高石面前,用脚尖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喂,别他妈跟死了爹一样嚎了。”
高石抬起头,眼圈红红的,茫然又委屈地看着我。
“铭牌丢了,哭能哭回来吗?”我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少了点之前的火药味。
“你现在跟我一样,回不去了。想活命,想弄明白这堆破事儿,就只剩一条路。”
我指了指墙上的地图。
“跟我去这个地方。找到那帮绑了我爸的杂种。弄清楚那个见鬼的‘三十一’到底是什么。”
高石的眼睛瞪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去……去腐爪巢穴?你没看见它刚才……那个手势?那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