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睁开眼,又是医院那熟悉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气味,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躺在医院了!
“醒了?”一个清澈的女声在身旁响起,声音中透着疲惫和怨气。
张木想要转身查看,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突然,一个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屏幕中的他全身打满了石膏,活像一具木乃伊。
“命挺硬啊,这么高跳下来,全身多处骨裂,但内脏居然没有受损。身体大量失血,医院的存血刚好不够,算你命好,碰到我跟你血型相同,我可就背时了,车子被你砸坏,还得给你垫付医药费,还要给你输血。”
张木只听到她噼里啪啦说了好多,想要看她却奈何动弹不得。他努力转动眼珠想看看这女孩的模样,却发现她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正含着怒意盯着他,他吓得赶紧看回天花板。
“谢谢你!”
“谢谢值几个钱?你得赔我钱,我不管你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你必须先赔偿我的损失再去死!”
女孩顿了一下,大概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了,便缓和了一点语气,问道:“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没自杀...哎哟,我只是喝多了...哎哟,被风吹下来了!”
从醒来开始,张木就觉得全身酸痛,刚刚又挣扎了几下,疼痛感愈发剧烈,此时有点难以忍受了。
“你老婆呢?叫她来照顾你!”
“我没有老婆。”
“女朋友呢?”
“也没有。”
“家人呢?”
“都在老家。”
“朋友呢?同事呢?”
张木没有说话,女孩有些烦躁:“摔下来这么久了,手机没来过一个电话,今天也不是周末,你失踪这么久,你公司不找你吗?”
“我被裁员了!”
一阵沉默,女孩用怜悯的语气说道:“三十几岁,没老婆没女朋友,连个好朋友都没有,看起来也没什么钱,难道你真的不是打算自杀?”
“我没自杀!”张木生气了,他生气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要自杀,他看起来有那么脆弱吗?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争辩,但全身如同被针刺般剧痛。眼角的泪水滑落,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
“好啦,好啦,你别乱动,再把自己弄伤我可没钱了,你万一两腿一蹬,我找谁要钱去。”
女孩一边说,一边伸手按住他的额头,张木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想到一个说话如此冰冷的女孩,手却如此温暖!柔软!
“我欠你多少钱?”
“不知道,车还没修好,医院还没结账,反正几万块钱肯定要的!喂,你有没有这么多钱?”
张木心里没底,反正加上赔偿金他也只有四万来块钱,他只好用沉默来回应女孩的问题。女孩大概看出他的窘迫,叹息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光,女孩没再说话,只有“唰唰”的笔触声提醒他女孩还在病房。张木用眼角的余光偷看女孩,她坐在窗边,拿着一个画板,不知道在画什么,大热的天,却还穿着长袖衬衫,阳光从窗户打在她的背上,就像会发光的灵魂。
女孩身边摆着一瓶红色包装的农夫山泉,她喝水的频率很快,趁她喝水时,张木能捕捉到一些她隐藏的模样,好像很漂亮,虽然看不到整张脸,但已经看过的部分都很漂亮。
“喂,你想吃什么?”笔触声停了下来,女孩打破了沉默:“喝粥吧,其他的我也不好喂。”
“我叫张木!”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拿你身份证给你办的住院!”
“你叫什么?”
“林春春,你也可以叫我债主!”
林春春出去了好一会,回来时给他带了一杯粥和两瓶红色包装的农夫山泉。女孩把吸管插进粥里,怼到他嘴边:“啊...”
张木听话的含住吸管,感觉自己像个在吸吮奶瓶的婴儿。
“你其实不用管我,我出院会联系你赔钱的。”
“你以为我想管你?你倒是找个人来管你啊,我怕你挂了我的钱就找不到人要了。”
“你其实可以给我找个护工!”
“还护工?我怕你根本还不起我钱,我少垫一点是一点!”
“可是...我想上厕所...大的!”
林春春眉头一皱,快速走出了病房,过了一会儿,她领了一个护工进来,护工手里还拿着一个便盆,林春春对护工交代了一句“弄完麻烦把窗户打开”就急匆匆又出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木恢复得很快,医生说过几天就要拆石膏了。这段时间,林春春大部分时间都在病房陪着他,虽然她说话有些冲,但张木觉得她人其实挺好的。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林春春依然坐在窗边画画,头也没抬一下:“我不是陪着你,我是守着你,你欠了我好多钱!”
“呃...你放心吧,我不会跑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赔你钱的。”
“你三十好几了,真的几万块钱都拿不出来吗?”林春春停下笔,瞄了他一眼,又说:“也正常,我其实没没什么存款,你有多少还多少先吧,其它分期。”
两个人一个在床上躺平,一个在窗前画画,张木开始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想着出院以后也不知道干嘛,还要偿还这么多债务,那还不如就这样静静躺着,只是太安静了,想找些话题聊天,但这不是一个程序员擅长的事。
过了几天,医生来给他拆石膏了,拆完石膏,再做个全身CT,没什么问题过几天就要出院了。张木居然有些不舍,可该面对的问题终归是要面对的。
林春春看着张木一脸漠然,丝毫没有即将康复的欣喜,便问道:“怎么啦,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张木愣了一下,有什么不开心的?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不开心。但是这么软弱的话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说出口,于是摇摇头作为答复。
“你该不会有抑郁症吧?一天天要死不活的状态!”
张木想着自己是挺抑郁的,但不至于是抑郁症吧:“抑郁症是什么症状?”
林春春想了想,说:“不知道,反正感觉你挺抑郁的,你在这躺了这么多天,动也不动,也没怎么说话,这不太正常!”
张木有些发懵,想着那个被石膏裹住的自己,那是自己不想动吗?
病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随即便冲进来八九个人,瞬间就把小小的病房挤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