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门在顾随云身后轻轻合上,那抹随性的蓝色身影消失,却留下了一室难以消散的涟漪。沈磐站在原地,白板上那个扭曲下坠的人形和两个关键词——《堕落的天使》、《伊卡洛斯的坠落》——像一句无声的咒语,盘旋在空气中。
“头儿,真要按照他说的方向查?”副队长李兵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这太玄了,跟算命似的。咱们的资源撒下去,要是扑个空……”
沈磐的目光从白板上收回,恢复了惯常的冷硬:“案子陷入僵局,任何有可能的方向都不能放过。排查目标:全市所有公开陈列、以‘坠落’或‘审判’为主题的艺术品所在场所,包括博物馆侧厅、主题酒店、私人会所,甚至大型壁画。重点注意近期有异常情况或收到过怪异信息的。”
命令下达,庞大的警务机器开始依据一个艺术家的“直觉”运转起来。接下来的两天,沈磐和他的团队陷入了繁琐且压力巨大的排查工作。调取监控、走访管理人员、核对登记信息……进展缓慢,且毫无头绪。每一次汇报都是“未发现异常”,团队里的质疑声渐渐难以压制。
深夜,刑侦支队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沈磐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面前是堆积如山的资料。窗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让他的神经再次紧绷。他闭上眼,老张倒在血泊中的画面和画廊墙上那猩红的涂鸦交替闪现。
他强迫自己冷静,打开电脑,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输入了“伊卡洛斯的坠落”。屏幕上出现了勃鲁盖尔的那幅名作:宁静的田园风光,农夫犁地,牧羊人望天,渔船航行,而右下角的海面上,只有一双挣扎的腿正在被海水吞没,几乎无人注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透过屏幕,狠狠撞中了沈磐的心脏。那个坠落的少年,他的悲剧在宏大的世界背景下,渺小得不值一提。这是一种比血腥暴力更深的绝望——无声无息的湮灭。
他想起了顾随云说“同类”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个看似活在聚光灯下的艺术家,内心深处是否也藏着这样一个无人看见、正在坠落的“伊卡洛斯”?
就在这时,他的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是指挥中心转接过来的一个报案电话。
“沈队,刚接到‘云端酒店’报案,顶层‘波塞冬’套房的客人反映,隔壁长期空置的‘伊卡洛斯’套房内,今晚传出持续不断的古怪声响,像是……吟唱,还有重物拖拽的声音。酒店管理人员用备用钥匙开门后,发现里面……有点不对劲,没敢细看就退出来报警了。”
“伊卡洛斯”套房!
沈磐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疲惫瞬间被高度警觉取代。顾随云的预言,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应验了。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
“通知技术科和法医,立刻赶往‘云端酒店’!行动组跟我走!”
警车撕裂雨夜,向着市中心最高的那栋建筑疾驰而去。沈磐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顾随云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在他脑海中愈发清晰。这个艺术家,他到底是谁?是能照亮迷雾的火把,还是会将他们引向更深渊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