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套房事件后,警方的调查重点彻底转向了对有艺术背景、特别是对古典神话和表现主义艺术有深入研究的人群的排查。压力巨大,但线索依旧纷乱如麻。
第二天下午,连续工作了近三十个小时的沈磐,眼里布满了血丝。他需要咖啡因,更需要理清思路。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警局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刚推开店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顾随云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正专注地画着什么,手指灵活,神情是工作时特有的认真,与会议室里的散漫判若两人。
沈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顾随云抬起头,看到是他,似乎并不意外,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沈队长,看来‘伊卡洛斯’让你很困扰。”他合上素描本,动作自然。
“现场和你预测的很接近。”沈磐点了一杯黑咖啡,直接切入正题,“你怎么看那张卡片上的话?”
“典型的殉道者情结。”顾随云用小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拿铁,“他认为自己的‘坠落’(犯罪行为)是一种伟大的、为追求极致表达(飞翔)而必需的牺牲。他在自我感动,并期望有观众能理解这种‘悲壮’。”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冷静而专业,完全脱离了艺术家的感性外壳。沈磐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
“你觉得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沈磐问道,语气不自觉地少了几分命令,多了几分咨询。
顾随云沉吟片刻,目光投向窗外:“‘坠落’之后,通常是‘审判’或者‘救赎’。但以他目前表现出的愤怒和自恋来看,‘救赎’还为时过早。更可能是‘审判’。比如……”他顿了顿,吐出几个字,“《最后的审判》,或者,《美杜莎之筏》。”
他看向沈磐,眼神清亮:“他在构建一个完整的叙事。从内心的‘呐喊’,到向外的‘坠落’,下一步,很可能是指向外部世界的‘审判’。他在指控这个忽视他、不理解他的世界。”
咖啡端了上来,浓郁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这一刻,没有了警局会议室的正式和对立,只有两个试图解开谜题的人。沈磐不得不承认,顾随云的洞察力远超他的预期。
“谢谢。”沈磐端起咖啡,说了一句。这是他第一次对顾随云说出带有认可意味的话。
顾随云笑了笑,重新打开素描本,翻到新的一页,随手画了一个简单的天平图案,然后在一边写上“世界”,另一边写上“我”,而代表“我”的那一端,重重地沉了下去。
“看,这就是他内心的天平。”他将素描本转向沈磐。
沈磐看着那幅简单的画,心中那个关于顾随云的模糊印象,正在被迅速而深刻地重塑。他不仅是艺术家,更是一个敏锐的观察者和解码者。而这场追捕,也正悄然变成他们两人之间一种奇特而危险的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