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匕首的纹路。三更梆子刚刚响过，东宫陷入死寂，连巡夜侍卫的脚步声都消失了。这种异常的安静让她绷紧了神经。
她轻轻起身，假装整理衣襟，右手已握紧匕首。黑暗中传来极轻微的衣料摩擦声，有人潜入了寝殿。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逼近，剑锋在黑暗中闪过寒光。谢昭昭正要动作，那剑尖已抵住她的咽喉。
“别动。”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昭昭屏住呼吸，计算着反击的角度。就在她准备出手的瞬间，黑衣人突然顿住了。
他凑近她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过于亲密的举动让谢昭昭浑身僵硬，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握剑的手微微松了力道。
“太子妃该知道，有些秘密活不过今夜。”黑衣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探究。
谢昭昭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亮起一片火光，将窗纸映得通红。赵无极的笑声穿透门窗，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太子妃夜会情郎？本相倒要看看是谁！”
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火把的光影在窗纸上晃动。谢昭昭感到颈间的剑锋又紧了几分。
“你安排的？”黑衣人声音冷峻。
“若是本宫安排，此刻你早已身首异处。”谢昭昭冷静回应，“放下剑，我有办法。”
黑衣人犹豫片刻，剑尖稍稍偏离她的咽喉。谢昭昭迅速拉着他躲到屏风后，顺手将一件外袍塞进他手中。
“换上太子的衣服。”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赵无极提高了音量：“太子妃殿下，老臣接到密报，有刺客潜入东宫，为了您的安全，请开门让侍卫搜查。”
谢昭昭深吸一口气，故意用带着睡意的声音回应：“丞相大人？这么晚了所为何事？”
她一边说话，一边示意黑衣人换上太子的常服。好在太子身形与这黑衣人相仿，在昏暗光线下足以蒙混过关。
“事关太子妃安危，老臣不得不谨慎。”赵无极的语气不容拒绝。
谢昭昭整理好衣襟，缓缓打开房门。赵无极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十余名持刀侍卫，火把将院落照得亮如白昼。
“丞相这是何意？”谢昭昭挡在门前，目光扫过众人。
赵无极皮笑肉不笑地行礼：“惊扰太子妃了。只是确有刺客潜入东宫，老臣担心太子和您的安全。”
他边说边往屋内张望，视线落在屏风处。谢昭昭心知不能阻拦太过，侧身让开通道：“既然丞相坚持，那就请吧。只是太子刚刚睡下，莫要惊扰了他。”
侍卫们涌入房间，开始四处搜查。赵无极的目光始终盯着屏风，缓步向前走去。
就在他伸手要掀开屏风的瞬间，谢昭昭突然开口：“丞相大人，您口口声声说有刺客，可知道刺客什么模样？”
赵无极动作一顿，转身看她：“据报是个黑衣男子，身手矫健。”
“哦？”谢昭昭挑眉，“那丞相认为，一个身手矫健的刺客，会躲在这么明显的屏风后面吗？”
她说话时，故意提高了音量。屏风后传来窸窣声响，接着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昭昭，谁来了？”
太子揉着眼睛从屏风后走出来，身上穿着略显凌乱的常服。他看见满屋侍卫，吓得往谢昭昭身后躲。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太子怯生生地问，双手紧紧抓着谢昭昭的衣袖。
赵无极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太子。谢昭昭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之间，柔声安抚：“殿下别怕，丞相大人是来保护我们的。”
她转向赵无极，语气转冷：“丞相都看见了，屋内只有本宫和太子。若是没有其他事，还请各位离开。”
赵无极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谢昭昭颈间。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剑锋擦破了皮肤，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太子妃受伤了？”赵无极突然问道。
谢昭昭镇定自若地用衣袖遮掩：“不过是更衣时不慎被首饰划到，不劳丞相挂心。”
太子上前一步，好奇地伸手触碰那道伤痕：“昭昭疼吗？我给你吹吹。”
他孩子气的举动反而化解了紧张气氛。赵无极见状，终于挥手示意侍卫退下。
“是老臣冒失了，还请太子妃恕罪。”他躬身行礼，目光却仍带着怀疑，“为了东宫安全，老臣会加派侍卫守在院外。”
谢昭昭点头：“有劳丞相费心。”
待赵无极带人离去，谢昭昭轻轻关上门，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太子仍然抓着她的衣袖，眼神却与方才判若两人。
“他走了。”黑衣人——或者说，伪装成太子的黑衣人低声道。
谢昭昭转身看他：“你究竟是谁？为何夜闯东宫？”
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他的目光在谢昭昭颈间的伤痕上停留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
“用这个，不会留疤。”
谢昭昭没有接，仍然警惕地盯着他。黑衣人见状，自己打开药瓶，沾了些药膏轻轻涂在她伤口上。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
“萧景琰。”他突然报上名字，“我来是为了提醒你，赵无极明早会在朝堂上发难。”
谢昭昭怔住：“你如何知道？”
萧景琰收起药瓶，目光深邃：“这朝中不止赵无极有眼线。明日早朝，他会以太子心智不全为由，提议由他摄政。”
谢昭昭心头一紧。若真让赵无极得逞，她和太子就彻底成了傀儡。
“你为何要帮我？”她直视萧景琰的眼睛。
萧景琰沉默片刻，再次靠近她颈侧。这次谢昭昭没有躲闪，任由他轻嗅她发间的气息。
“你身上的药香...”他低语，“与我一位故人调配的香料很像。”
谢昭昭想起原主母亲长公主确实擅长调香，这具身体自幼便浸染在各种药材和香料中。难道萧景琰与长公主府有旧？
没等她追问，窗外传来太子的哭闹声。真正的太子不知何时醒了，正被侍卫拦在院中。
“我要找昭昭！你们放开我！”太子哭喊着。
谢昭昭与萧景琰对视一眼，后者迅速戴上面具，翻身跃上房梁。谢昭昭整理好情绪，开门走出。
太子一见她就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腰：“昭昭，我做噩梦了，好可怕！”
谢昭昭轻拍他的背安抚，目光扫过院中新增的侍卫。赵无极果然加强了监视，这些侍卫看似保护，实为囚禁。
她哄着太子回房睡下，确认萧景琰已经离开，这才在桌边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划过，勾勒出明早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
必须赶在赵无极发难前做好准备。可深宫之中，她能信任谁？萧景琰的出现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他那个关于药香的说法，是真心还是试探？
太子在睡梦中翻身，含糊地唤着她的名字。谢昭昭走过去为他掖好被角，发现他手中紧紧攥着她白日佩戴的香囊。
她轻轻取出香囊，放在鼻尖轻嗅。这是母亲特意为她调制的安神香，据说配方独一无二。萧景琰说的故人，难道与母亲有关？
窗外月色渐沉，黎明将至。谢昭昭握紧香囊，心中已有了打算。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正面迎战。明早日升之时，她要让赵无极知道，这个太子妃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吹灭最后一盏灯，在黑暗中静静等待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