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屏退左右，只留萧景琰在密室中。被缚的禁军副将垂着头，血水顺着额角滴落。
“赵无极许了你什么好处？”谢昭昭问。
副将冷笑：“要杀便杀。”
萧景琰上前一步，捏住他下颌：“禁军调动令牌在谁手里？”
副将突然咬紧牙关，萧景琰迅速掐住他两颊，从齿间抠出半枚毒囊。但已经晚了，暗红血液从副将嘴角溢出。
“死士。”萧景琰松开手。
副将瘫软下去前，萧景琰从他怀中摸出半块虎符。青铜铸造的虎身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强行掰开。
“这是慕容家的信物。”萧景琰指尖摩挲着虎符缺口，“慕容老将军临终前将虎符一分为二，半块随葬，半块传于嫡孙慕容轩。”
谢昭昭接过虎符：“慕容家手握北境兵权，若能争取他们支持......”
“太子妃想策反世家，该从这里下手。”萧景琰望向窗外，“但慕容轩经历家族巨变，不会轻易相信外人。”
更夫敲梆声从远处传来，三长两短，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谢昭昭神色微动：“是崔婉儿的暗号。”
她示意萧景琰留在密室，独自走向后园假山。崔婉儿提着灯笼等在那里，见到她立即上前。
“慕容轩明日抵京。”崔婉儿压低声音，“赵无极要在城外十里亭设伏。”
谢昭昭握紧虎符：“消息可靠？”
“我兄长在兵部当值，亲眼见到调兵手令。”崔婉儿忧心忡忡，“赵无极打算伪装成山匪，事后推给流寇。”
“慕容轩带了多少人？”
“亲卫二十，都是北境精锐。”崔婉儿顿了顿，“但赵无极派了三百禁军。”
谢昭昭沉思片刻：“你帮我传个口信给慕容轩，约他明晚在望江楼相见。”
“他未必会信......”
“把这个给他。”谢昭昭将半块虎符放入崔婉儿手中，“就说故人之女，欲完璧归赵。”
崔婉儿离去后，萧景琰从暗处走出：“太冒险了。若慕容轩投向赵无极，这虎符就是催命符。”
“慕容老将军当年因赵构陷而死，慕容轩不会忘。”谢昭昭转身看他，“倒是你，伤势如何？”
萧景琰左肩的伤已经包扎妥当：“无碍。”
“那龙纹刺青......”
“前朝皇室暗卫的标记。”萧景琰平静地说，“我母亲是前朝公主，城破那年被侍卫救出，隐姓埋名生下我。”
谢昭昭怔住。前朝覆灭已近三十年，难怪他武功谋略远超寻常侍卫。
“所以你帮我，是为了复仇？”
萧景琰摇头：“最初是。现在不是了。”
远处传来鸡鸣，天快亮了。谢昭昭还要再问，萧景琰突然示意噤声。几个黑影掠过墙头，朝着东宫主殿而去。
“赵无极的人。”萧景琰按住剑柄。
谢昭昭拉住他：“等等。”
他们悄声跟上，见那几个黑影潜入太子寝殿。片刻后殿内传来打斗声，接着是太子的惊呼。
谢昭昭冲进去时，太子正持剑与三名黑衣人对峙。他身手利落，完全不见平日痴傻模样。
萧景琰出手制住两人，谢昭昭扶起倒在地上的太子。
“没事吧？”
太子抹去脸上血迹：“他们想找什么东西。”
谢昭昭检查黑衣人尸体，从其中一人怀中搜出密信。信上只有一行字：取回慕容家信物。
“赵无极知道虎符在我们手里了。”太子皱眉。
谢昭昭烧掉密信：“他动作比我想象中还快。”
天亮后，谢昭昭以太子妃名义召见几位世家夫人。她在花厅设茶，闲谈间提起北境风物。
“听说慕容公子明日抵京。”谢昭昭状似无意地说。
工部尚书夫人放下茶盏：“太子妃消息灵通。慕容轩这次回京，是要承袭爵位。”
“慕容老将军当年镇守北境，万民景仰。”谢昭昭叹息，“可惜......”
夫人们交换眼神，皆沉默不语。
午后，崔婉儿带回慕容轩的回音：今夜子时，望江楼顶楼。
谢昭昭立即准备赴约。萧景琰坚持同行，太子则坐镇东宫策应。
“若我两个时辰后还未回来，立刻去找禁军统领张蒙。”谢昭昭交代太子，“他受过慕容老将军恩惠，可以信任。”
夜幕降临时，谢昭昭与萧景琰悄悄离宫。望江楼临水而建，顶层雅室灯火通明。
慕容轩独自等在窗前，年约二十，眉目间俱是风霜。见到谢昭昭，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虎符上。
“此物为何在你这里？”
谢昭昭将虎符放在桌上：“物归原主。”
慕容轩拿起虎符，指尖微微发颤：“祖父半生戎马，唯一遗憾就是未能保住前朝最后一点血脉。”
萧景琰闻言抬头。
“这位是萧景琰。”谢昭昭介绍，“前朝公主之子。”
慕容轩打量萧景琰片刻，突然拔剑。剑锋直指萧景琰咽喉，却在最后一寸停住。
“可有凭证？”
萧景琰解开衣领，露出左肩龙纹刺青。慕容轩收剑入鞘，单膝跪地：“慕容家等您很久了。”
“不必多礼。”萧景琰扶起他，“前朝已亡，我现在只是太子妃的侍卫。”
慕容轩起身看向谢昭昭：“太子妃想要什么？”
“联手对付赵无极。”谢昭昭直言，“他明日要在十里亭设伏杀你。”
慕容轩冷笑：“我早有防备。北境铁骑已到城外五十里处，只等我信号。”
谢昭昭与萧景琰对视一眼。原来慕容轩此番回京，早已做好兵变的准备。
“既如此，我们不妨将计就计。”谢昭昭走到窗边，望向丞相府方向。
她详细说了计划，慕容轩频频点头。最后他取出另半块虎符，与桌上那半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慕容家麾下五万精兵，听候差遣。”
离开望江楼时，夜已深沉。谢昭昭与萧景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远处传来打更声。
“若此事成了，你当如何？”萧景琰突然问。
谢昭昭停下脚步：“什么如何？”
“复前朝，还是保大晋？”
谢昭昭继续往前走：“我只要赵无极死，至于谁坐江山......”
她话未说完，突然被萧景琰拉到巷子阴影里。一队巡逻兵从主街经过，火把照亮半个夜空。
等士兵走远，萧景琰仍握着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很暖，谢昭昭能感觉到脉搏跳动。
“你希望我复辟前朝吗？”萧景琰低声问。
谢昭昭抬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侧脸轮廓，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有什么在翻涌。
“不。”她说，“前朝已亡，新朝当立。”
萧景琰松开手，唇角微扬：“正合我意。”
他们回到东宫时，太子还在等候。听完望江楼之约的经过，太子沉思良久。
“慕容轩可信，但其他世家未必齐心。”
“所以需要一场大胜。”谢昭昭说，“明日十里亭，就是最好的机会。”
太子看向萧景琰：“你当真不要复辟？”
萧景琰摇头：“百姓才经历三十年太平，何必再起战火。”
谢昭昭注意到太子松了口气。这位替身太子，似乎比想象中更在意江山社稷。
计议已定，各自准备明日之事。谢昭昭回到寝殿，却毫无睡意。她推开窗，看见萧景琰独自站在庭院里。
他望着前朝皇宫的方向，背影挺拔而孤独。谢昭昭想起他肩上的龙纹刺青，那是与生俱来的责任，也是无法摆脱的枷锁。
萧景琰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身看来。隔着夜色，他们静静对视。
最终他微微颔首，消失在廊柱后。谢昭昭关窗时，发现桌上多了一枚玉佩。那是萧景琰平日随身佩戴的，上面刻着前朝皇室的徽记。
她握紧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明日之后，无论成败，这座皇城都将天翻地覆。而她和萧景琰之间，似乎也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