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站在东宫的书房里,指尖划过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窗外夜色渐深,烛火在微风中摇曳。
崔婉儿捧着锦盒快步走进来,脚步有些慌乱。她将锦盒放在桌上,双手微微发抖。
“母亲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崔婉儿的声音很轻,“她说这是崔家世代守护的凤印。”
谢昭昭打开锦盒,一枚玉质凤印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印身透着温润的光泽,印纽上的凤凰展翅欲飞。
“母亲还说……”崔婉儿的声音更低了,“这印沾过太多血。历代执掌凤印的女子,没有一个善终。”
谢昭昭拿起凤印,指尖感受到玉质的冰凉。她走到窗边的酒案前,将凤印缓缓浸入一壶烈酒中。
酒液渐渐晕开淡淡的血色。那些血色在酒中飘散,如同在水中化开的朱砂。
“正是因为它沾过血,才能保江山不染血。”谢昭昭注视着酒中的凤印,“前人的血不会白流。”
崔婉儿怔怔地看着她:“你不怕步她们的后尘吗?”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就在这一瞬间,谢昭昭看见屏风上投下一道持剑的身影。那道影子挺拔如松,手中的长剑泛着寒光。
“萧景琰。”谢昭昭没有回头,“既然来了,何必躲在暗处。”
萧景琰从屏风后走出,手中的剑尚未归鞘。他的目光落在酒中的凤印上,眉头微蹙。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赵无极的余党还在暗中活动。我刚才在宫墙外发现几个可疑的人。”
谢昭昭将凤印从酒中取出,用丝帕轻轻擦拭:“慕容轩那边有消息吗?”
“他按照约定,已经派了世家子弟去流民营。”萧景琰收剑入鞘,“但世家内部仍有分歧。有些人认为你下一步就会对他们下手。”
谢昭昭将擦拭干净的凤印放回锦盒:“你怎么看?”
萧景琰沉默片刻:“你最近变了。”
“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变得更像一个帝王了。”萧景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锦盒,“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不想成为第二个赵无极。”
谢昭昭合上锦盒的盖子:“正因为我记得这句话,才会坐在这里。”
崔婉儿悄悄退到一旁,不敢打扰他们的对话。
谢昭昭走到萧景琰面前:“你觉得我会变成赵无极那样的人?”
“权力会改变很多人。”萧景琰的声音很轻,“我见过太多人被权力腐蚀。”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我身边?”谢昭昭直视着他的眼睛,“以你的本事,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萧景琰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因为我相信你与他们都不同。”
又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接踵而至。雨点开始敲打窗棂。
谢昭昭转身对崔婉儿说:“你先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崔婉儿行礼告退,临走前担忧地看了萧景琰一眼。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谢昭昭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奏折。
“这是边关送来的急报。”她将奏折递给萧景琰,“北戎得知赵无极倒台,已经开始在边境集结兵力。”
萧景琰快速浏览奏折,脸色凝重:“他们选在这个时候……”
“朝中刚刚经历动荡,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谢昭昭接过奏折放回原处,“如果我明日登基,第一道诏书就是御驾亲征,你会反对吗?”
萧景琰握紧了剑柄:“你是新君,不该轻易涉险。”
“正因为我是新君,才更需要立威。”谢昭昭的声音很平静,“朝中还有不少人对我女子称帝心存疑虑。如果我能亲自带兵击退北戎,这些质疑就会烟消云散。”
萧景琰终于明白她刚才那番话的用意:“你用凤印浸酒,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初心?”
谢昭昭微微点头:“也是在提醒自己,有些血不得不流。”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雨幕:“我何尝不想用仁政治国?但乱世之中,仁政需要铁血来守护。若不能震慑内外敌人,再好的政令也只是一纸空文。”
萧景琰站在她身后:“我明白了。”
谢昭昭转过身:“明日登基大典,我要你亲自担任护卫统领。”
“这是我的职责。”萧景琰顿了顿,“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你说。”
“我查到慕容轩的兄长慕容铮之死,可能与北戎有关。”萧景琰的声音压得很低,“赵无极当年陷害慕容铮,是因为慕容铮发现了北戎与朝中某些人的秘密往来。”
谢昭昭眼神一凛:“你是说,除了赵无极,朝中还有人与北戎勾结?”
“而且地位不低。”萧景琰补充道,“这也是我反对你御驾亲征的原因。军中可能还有他们的眼线。”
谢昭昭沉思片刻:“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你我。”萧景琰说道,“我还在继续调查,等有了确凿证据再告诉你。”
谢昭昭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道手谕:“既然如此,我更应该去边境。只有亲临前线,才能看清哪些人忠心为国,哪些人包藏祸心。”
她将手谕递给萧景琰:“这是我任命你为征北大将军的手谕。明日登基后,我会当众宣布。”
萧景琰单膝跪地接过手谕:“臣定不辱命。”
谢昭昭扶他起身:“不必行此大礼。你我之间,永远不必如此。”
萧景琰站起身,目光复杂:“你现在是君王了。”
“但在你面前,我永远是谢昭昭。”她的声音很轻,“就像在你面前,萧景琰永远不只是我的臣子。”
窗外雨声渐密,烛火在风中跳动。
萧景琰终于开口:“登基之后,你打算如何处置太子?”
谢昭昭叹了口气:“他毕竟是我的表兄。我会封他一个闲职,让他安度余生。”
“那些反对你称帝的老臣呢?”
“只要他们不谋反,我不会动他们。”谢昭昭说道,“朝堂需要不同的声音。但如果有人勾结外敌……”
她没有说完,但萧景琰已经明白。
雨声中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时分。
“你去准备明天的护卫事宜吧。”谢昭昭说道,“我还要再看一会儿奏折。”
萧景琰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的帝王,我都会守护在你身边。”
谢昭昭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我知道。”
萧景琰离开后,谢昭昭重新打开那个锦盒,取出凤印。玉印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些浸入玉纹的血色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她将凤印放在奏折旁,继续批阅那些关乎天下苍生的文书。
雨渐渐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时,谢昭昭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今天,她将成为大晋王朝第一位女帝。
宫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禁军在进行最后的巡查。谢昭昭站起身,走到铜镜前整理衣冠。
镜中的女子眉眼间带着疲惫,但目光依然坚定。
她拿起桌上的凤印,感受到它沉甸甸的重量。这重量不仅来自玉石本身,更来自它所象征的责任与代价。
门外传来崔婉儿的声音:“陛下,该更衣准备登基大典了。”
谢昭昭将凤印系在腰间,深吸一口气:“进来吧。”
房门打开,晨曦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