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可告慰其灵
书名:云游华夏 作者:灵莚 本章字数:2017字 发布时间:2025-10-08

年轻郎君虽心中恼怒,念及女子救命之恩,强忍着痛楚到声音微颤,不愿发火,只那疼痛如潮水般涌来,犹如新裂一般,实难忍受。

妱澕满心愧疚,不知该说何言以慰,觉他那一声惨叫,定是痛彻心扉。

二人遂不再言语,各自寻了火堆两侧稍远的位置,和衣躺下,席地而眠。若独身一人,洞中原有些陈年干草,既可铺垫,又可覆身。如今二人共处,又非夫妻之礼,只好将干草一分为二,权作垫褥。

彼时,已至子时,万籁俱寂,唯闻洞外风声簌簌。

后半夜,洞中寒意渐浓,隐有侵骨之势,妱澕于睡梦中被冷醒。片刻,她起身添了些柴火,火光熊熊,映得洞内亮堂几分,暖意也渐生。那受伤年轻郎君却依旧睡得深沉,并未被这些响动惊醒。

妱澕亦未多想,只觉添了炭火,洞中顿感温暖宜人。奔波一日,早已疲惫不堪,抱膝坐在火边,呆呆望着跳动的火焰,不知不觉间,倦意再度袭来,沉沉睡去。只是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虽则二人皆睡至日上三竿,然妱澕中途曾几度转醒,见那年轻郎君始终沉睡不动,初时只道是人各有不同,又皆太过疲累,故而未忍惊扰。心中忆及:想我往昔赖床,若被人搅扰清梦,定要满心不豫的大发脾气,如今还是莫要扰人清梦为好。

思及此处,她不禁一阵气馁,毕竟那是往昔,不是现下,没那舒服的大床房。

待妱澕起身,舒展了一下酸麻的筋骨,驱散残留的睡意,此乃她晨起醒神之必备动作。

她取了昨日摘得的几枚野梨,行至洞外水畔,将梨子暂且置于岸边不远处的一方青石上。自己则挽起袖管,拂开近岸的几茎浮萍杂草,双手掬起清冽的溪水,扑在面上。如此往复数次,方才罢休。掬水净面,临流自顾,水中倒影方显清晰。

其实主要为瞧一瞧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妱澕俯身江畔,对水自照,轻抚面颊,喃喃自语:“咦?怪哉,水中的倒影,眉眼倒是旧时模样…可这发丝…长了这许多?竟直垂腰际,乌黑如缎,莫非我竟返老还童了?”

言罢,纤指下意识游走于脸颊,终触耳畔,忽觉少了些什么:“耳珰……怎地真的只剩了一只?”她蹙眉思索片刻,终是无奈,将仅剩的一只玉耳珰取下,寻了一处缝隙,巧妙地穿透腰带勾住,“也罢,戴单只终是不雅,弃之又觉可惜。”

在水畔自照,如此逗留片刻,妱澕方忆起耽搁清洗野梨之事。她忙就着岸水洗净梨果,拈起一枚便咬,边走边食,往山洞方向行去。

行路间,妱澕亦不忘舒展筋骨。途中瞥见桑果已然熟透,缀满枝头,想起洞中火已熄灭,需备些细小干枝引火,遂忙不迭地采摘桑果,还顺手收集小树枝。

这般采拾耽搁,待她出洞回洞,约莫已过去半个多时辰,日影西斜,已近中天,年轻郎君仍未苏醒。

“大哥?郎君?莫不是醒来不见人便又睡过去了?”妱澕心中一紧,忙放下手中物什,凑近轻唤,“你已昏睡许久,且起身用些吃食再歇息,如此下去,身子如何支撑得住?”见躺地之人毫无反应,她心下焦灼,忍不住又推搡几下,依旧没有动静,伸手轻推其肩,“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不经意间碰到肌肤,触手之处,竟滚烫如火!妱澕慌忙以手背探其额温:“竟是高热如焚,糟了!这荒郊野岭的,可如何是好?”

她心下有些慌,不及细想,提起裙裾便往洞外奔去,欲寻人相助。

刚奔至洞口,妱澕的脚步却猛地一顿,回望洞内,心念电转:他此刻高热不退,性命垂危……不,不妥!此地偏僻,不知是何地界,我二人同遭暗算,那行凶之人必是匿踪潜行,不欲声张,旁人若欲寻我二人踪迹,恐非易事,倘若贸然呼救,声传四野……万一那贼人是个穷凶极恶、定要生见人死见尸的狠戾之徒,此举岂非自曝行藏?引其前来,无异于自投罗网,不就是速招杀身之祸?既然这个法子非但救不得他,恐连自身亦要搭上……罢了罢了,若以后真有人寻来作证,我定将所知尽数道出,以助大哥洗清冤屈,告慰其灵。

妱澕回首望了眼地上昏沉不醒的年轻郎君,忧虑更甚,最终轻叹一声,从衣袂间撕下一块内衫衣摆,至江边浸湿,复又匆匆奔回。她以帛轻拭年轻郎君滚烫的面颈、手臂,并覆于其额间以作降温,如此在水涧与山洞往返奔波,不辞辛劳。

途中,她不时驻足,左右顾盼,生怕错过任何可能的救助之机,更多的是时时警觉。然步履匆匆,几番下来,依旧无人踪影,终是香汗淋漓,疲惫不堪,只得暂歇于石旁,倚着洞壁喘息片刻。

“少主郎君啊,你定要挺过此劫。”她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低语喃喃,“若你……若你真有不测,我便在这荒野寻一处将你安葬,只是此地荒僻,无锹无镐,挖穴……恐只能掘一浅,仓促之间,仅得如此,还望你莫要怪罪,九泉之下,若他人不慎踏足,也请你宽宥则个。”

妱澕絮絮叨叨,言辞间带着几分无奈与率真。

地上的少主于昏沉间,模糊听得“安葬”、“浅穴”、“踏过”等言语,一股郁气直冲胸臆翻涌,竟挣扎着掀开一丝眼缝,喉中嗬嗬作响,似欲斥责。未及出声,少主终是牵动过重伤势,剧咳之下,眼前一黑,复又昏死过去。

他方才骤然强撑着抬手,这一动作倒将凑近的妱澕惊得向后跌坐在地,不慎臀骨硌在坚硬的石地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晌午已过,日影西斜,暮色渐起,少主郎君再未转醒。

妱澕眉宇紧锁,拈起一枚野梨,食不知味地小口咬着,每吃一口,目光时时忧切地落在那少主身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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