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财攥着刚从酒楼后厨换来的半个白面馒头，蹲在城郊土坡的干草堆旁，小口小口地啃着。馒头的麦香混着一点点碱味，在他嘴里慢慢化开，要想脱离这身份，得找个稳当的营生。营生不在大，要看旁人缺啥，能给啥，低成本，高需求，他不是没想过做生意——以前在现代，他就是从摆地摊卖新鲜蔬菜起家，一步步做到农产品批发的。可现在不一样，他一没本钱，二没门路，三不熟悉这个朝代的市井规矩，想做以前的老本行，根本不可能。
“低成本、高需求、易上手……”王财嚼着馒头，反复琢磨这三个词。他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小半块馒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但总算干净些的破麻衣——这是他这几天帮酒楼洗碗、帮杂货铺打扫卫生，用力气换来的吃食和机会，至少不用再缩在污水沟里了。他还是要观察下帮工的生活，确定是不是需要肥皂。
接下来的几天，王财把帮工的时间压缩了一半——早上帮酒楼后厨挑两桶水，换个馒头当早饭；中午帮杂货铺理理货，换碗稀粥和咸菜；剩下的时间，他全泡在了码头边。
码头在城南的河边上，是这小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每天天不亮，就有装满粮食、布匹、瓷器的漕船靠岸，脚夫们扛着扁担，揣着粗布巾，扎堆在码头口等活干。王财不敢靠太近，怕被当成抢活的乞丐，就找了个码头边的老槐树下蹲着，假装捡地上的枯树枝，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死死盯着那群脚夫。
他看得很细——
脚夫们穿的衣服，没一件是完好的。大多是灰扑扑的粗布衣，肩膀和袖口磨得发亮，上面补丁摞着补丁，有的补丁是用不同颜色的碎布拼的，歪歪扭扭的针脚露在外面，一看就是自己缝的。有个年轻脚夫扛着一麻袋大米，刚走两步，“刺啦”一声，后背上的补丁就裂开了，露出里面更破的里子，他也不管，只是骂了句“晦气”，把麻袋往肩上又挪了挪，继续往前走。
歇脚的时候，脚夫们会聚在码头边的凉茶摊旁，掏出怀里的粗布巾擦汗。那布巾黑乎乎的，上面沾着油污、泥土和汗渍，擦完脸，脸上还是一道一道的黑印子。有个脚夫想擦手上的油污——刚才扛了装菜油的陶罐，不小心洒了点在手上，他用布巾擦了半天，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指甲缝里还是黑糊糊的油污，怎么也弄不掉。
“他娘的，这皂角真没用！”那脚夫烦躁地把手里的一小块皂角扔在地上，皂角滚了几圈，停在王财脚边。王财低头一看，那皂角干得发皱，上面还有个牙印，估计是咬开用的。“擦了半天，油污一点没掉，手上还黏糊糊的！要是有能把油污洗干净的东西，我哪怕花一文钱也买！”
旁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脚夫，正用牙咬开一个干硬的窝头，闻言接了话：“洗干净有啥用？你那衣服都破成筛子了，就算洗干净，明天扛几趟货，照样磨破。新衣服太贵，一件粗布衣要五十文，咱这力气钱，够买两件就不错了，旧的又不耐磨，熬不到月底就烂了，难呐！”
老脚夫说着，掀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露出里面磨破的裤腿，裤脚卷着，里面的棉花都露出来了，风一吹，棉絮就飘了出来。周围几个脚夫都叹了气，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起来：
“可不是嘛，上次我买了块新补丁布，缝在肩膀上，才扛了三天货，就磨破了！”
“我那双手，每天扛货，油污洗不掉，冬天冻得裂口子，疼得钻心！”
“要是有便宜的皂角就好了，现在集市上的皂角，越来越小，还贵！”
王财蹲在槐树下，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心里像开了窍一样，亮堂起来。
他终于摸清了脚夫们的核心需求——两个最实在的东西：便宜的清洁用品，和耐穿的衣服。
清洁用品，他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肥皂。
以前在老家，他奶奶就用草木灰和废菜油做过肥皂，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去油污特别管用。草木灰遍地都是，城郊的田埂边、破庙里，农民烧秸秆剩下的灰，香炉里的灰，都是草木灰；废油脂呢？酒楼后厨肯定有——炸过东西的废油，刮锅底剩下的油垢，这些东西在酒楼里都是废料，扔了都嫌占地方，根本没人要。成本几乎为零！
至于耐穿的衣服，脚夫们嫌新衣服贵，旧衣服不耐磨，那他就收旧衣服改造！城里的乞丐、穷人家，肯定有穿不了的旧衣服，有的是破了但还能拆出好布的，有的是布料结实但款式不合适的。他可以用很少的钱收过来，或者用馒头换，然后把旧布拆了，重新缝补，在容易磨破的肩膀、袖口、膝盖处，多缝几层补丁，用粗线密缝，做成专门给脚夫穿的“耐磨装”。针线不用买，找杂货铺老板要几根，或者捡别人扔的旧针线，成本也低得很！
这个想法一出来，王财激动得差点站起来，手里的枯树枝都被他攥断了。他赶紧按住心里的兴奋，又仔细琢磨了一遍——
肥皂：原料是草木灰和废油脂，成本几乎为零，脚夫们愿意花一文钱买，只要做得好用，肯定有人买。
改造旧衣：原料是旧衣服，成本极低，脚夫们需要耐穿的衣服，只要做得结实，就算样子丑点，也能卖出去。
先做肥皂，赚第一桶金——因为肥皂做起来快，几天就能出成品，卖了钱，再去收旧衣服，改造后卖给脚夫，扩大生意。一步步来，稳扎稳打，既能解决温饱，又能攒钱，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脱离乞丐身份！
王财越想越觉得可行，恨不得现在就动手。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快步往酒楼后厨的方向走——他得先把废油脂的渠道搞定，这是做肥皂的关键。
酒楼后厨的帮工李二，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脸上总沾着点面粉，为人还算实在。前几天王财帮他挑水，他还偷偷多给了王财半个馒头。王财找到李二的时候，他正蹲在后厨门口，用个破勺子刮锅底的油垢，刮下来的油垢都装在一个破陶罐里，放在墙角，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油腥味。
“李二哥，忙着呢？”王财凑过去，脸上堆着笑，递过去一个刚从杂货铺换来的小馒头——这是他省下来的。
李二愣了愣，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问：“小王，你找我有事？你今天不是已经挑完水了吗？”
“是有点事想求你帮忙。”王财指了指墙角的破陶罐，“李二哥，酒楼后厨的废油脂，你能不能给我留点？还有城郊的草木灰，你知道哪儿能弄到不？”
“废油脂？草木灰？”李二嚼着馒头，眼睛瞪得溜圆，“你要那玩意儿干啥？废油脂一股子味儿，除了喂猪，没人要；草木灰遍地都是，城郊田埂上，还有北边那破庙里，烧秸秆的灰、烧香的灰，随便捡！”
王财赶紧解释：“我想用这个做点东西，能洗干净手上的油污，到时候做出来了，先给李二哥你用！”
李二还是没明白，但看王财说得认真，又吃了人家的馒头，也不好意思拒绝：“行吧，你要废油脂，我每天给你留一斤。不过这玩意儿虽然不值钱，但我帮你留着，也得费点劲——这样，你每天给我带个馒头换，咋样？”
一斤废油脂换一个馒头，太划算了！王财心里乐开了花，赶紧点头：“行！李二哥，你放心，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个馒头，你帮我把废油脂留着，我晚上来拿！”
李二笑了，露出两颗黄牙：“成！那陶罐我给你留着，你晚上过来拿就行，别让人看见，掌柜的要是知道我把废油脂给人，该骂我了。”
“谢谢李二哥！”王财连忙道谢，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废油脂的渠道搞定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财一边帮工换饭，一边忙着确认草木灰的来源。他趁早上天没亮，就去城郊的田埂边——那里有农民秋收后烧秸秆剩下的草木灰，一堆一堆的，灰白色的，踩上去软软的。他找了个破布袋子，一点一点地装，虽然草木灰呛得他直咳嗽，鼻子里、眉毛上都沾得白白的，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
有时候他还会去北边的破庙，庙里的香炉里积了厚厚的香灰，也是草木灰的一种，质地更细，用来做肥皂更好。庙里的老和尚见他可怜，也不拦着他，只是让他别把香炉弄倒了。
短短几天，王财就攒了半袋子草木灰，废油脂也从李二那里换了三斤，都小心地存放在他找的一个破木箱里——那是他从废品堆里捡来的，洗干净后，就成了他的“仓库”。
晚上，王财缩在干草堆里，借着月光，看着木箱里的草木灰和废油脂，心里的生意蓝图越来越清晰：
第一步，先做肥皂。明天就找个破锅，把草木灰泡水过滤，得到碱水，然后把废油脂倒进碱水里，架在火上慢慢煮，一边煮一边搅，直到煮成浓稠的膏状，再倒进破碗、破盘子里，等它凝固，切成小块，就是肥皂了。
第二步，卖肥皂。把肥皂拿到码头边，找个脚夫们歇脚的地方，一文钱一块，先让赵老三他们试试——上次抱怨皂角没用的那个脚夫，到时候让他先用，好用了再买，肯定能打开销路。
第三步，赚了钱，就去收旧衣服。先从附近的乞丐手里收，用馒头换，或者用几文钱买；然后把旧衣服拆了，挑出结实的粗布，用粗线在肩膀、袖口缝上厚厚的补丁，做成耐磨的“脚夫装”，一件卖二十文——比新衣服便宜一半，肯定有人买。
第四步，等生意稳定了，就租个小摊子，不光卖肥皂和衣服，还能帮脚夫们缝补衣服，收点缝补费，慢慢把生意做大。
王财越想越激动，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他摸了摸怀里的半个馒头——这是他穿越过来时吃饭用的，现在已经干得掉渣了，现在，他不再只是抱着“活下去”的念头了，他有了更具体的目标，有了能让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站稳脚跟的希望。
风从干草堆的缝隙里吹进来，带着点寒意，但王财一点也不觉得冷。他把破麻衣裹得紧了点，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肥皂煮好的样子，脚夫们买肥皂时的笑脸，还有他穿着新衣服，不再是乞丐的样子。
“肯定能成！”王财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带着满满的期待，慢慢睡着了——这是他穿越过来后，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财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草木灰和废油脂，确认都好好的，才松了口气。然后，他拿起昨天帮杂货铺搬货换来的粗布巾，擦了擦脸，又喝了口从河边打来的凉水，精神抖擞地朝着酒楼后厨走去——他要去给李二送馒头，然后，开始做他的第一块肥皂！
码头边的脚夫们还在等活干，老槐树下的枯树枝还在，凉茶摊的吆喝声也渐渐响了起来。王财走在清晨的石板路上，脚步比以前轻快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