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始飘起冷雨,四楼的高度让夜风如刺骨刀割。我死死贴着冰冷的墙壁,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雨水打在花蝎身上,她像一尊浸水的石雕,纹丝不动。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中转动,扫视着下方,院子里嘈杂晃动的照明灯光、正在拨开灌木丛仔细搜查的守卫。
【煤油慢慢流向线排,“哄”一声,火蛇在军火库游走。】
楼下一队守卫甚至开始检查大楼外墙,手电光柱不时掠过我们下方的墙面。
我望见高处窗户里异常扭曲、跳动的火光!
几乎同时,下方的守卫也发现了,有人惊惶地大喊:
“军火库!是军火库着火了!”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立刻在楼内响起,很多人从楼下狂奔而出,拼命向远离大楼的空地跑去。
“快!快拿灭火器!”更多的手电光照向五楼那扇冒出浓烟和火光的窗户。
紧接着,
“噼啪…嘣!”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紧接着,“噼里啪啦”无数窗户玻璃同时被震得粉碎的声响。
(老解压了。)我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整栋楼猛震一下!气浪裹挟着碎片从高处的窗口喷涌而出。
走廊里的喧嚣和脚步声瞬间被爆炸余响吞没,陷入寂静。
远处又传来一声闷响,更多弹药被引燃殉爆,整栋楼一阵阵摇晃。
就在这时,花蝎动了。她检查枪械和弹夹,将背包扔进窗户的走廊里。她双手扣住水泥雨棚的边缘,身体向下一翻,便悄落入了走廊内部。
她没有回头……走了!?
(心里突然空了一块,说不出的失落感。)
我扫视墙面周围,根本找不到下去的落脚点。下方的人群都被爆炸这种低级趣味吸引了过去。
我看着侧上方一台空调外机,看起来有点老旧。手脚并用爬上去,支架发出“嘎吱”一声呻吟,猛地向下一沉,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我瞬间整个人僵住,大气都不敢出。
稳住重心后,我紧贴着墙,颤颤巍巍地伸直手臂,双手勉强扣住了五楼窗台的边缘。
我用力向上一撑,(糟了!)手臂力量根本不够,整个人瞬间悬吊在半空,上下不得。
我拼命用脚去勾空调支架上的爆炸螺丝,总算踩到借力点,吓死我了!
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上攀爬,手臂都颤抖了,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和辛苦。
虽然狼狈,我还是挣扎着翻进了五楼的窗户,重重摔倒在地。
眼前是一片狼藉,满地枪械、帽子和碎玻璃。
刚喘着粗气站起来,
“轰隆——!”又一声巨响传来,猛烈的气浪差点将我推倒。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那个房间里还有像我一样被关着的人!爆炸这么猛烈,留在那里必死无疑!
不能停!我立刻朝着反方向。房门推开,果然还有几个大兄弟缩在角落,不知所措。
“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快走啊!”我喊道。
“不、不行……逃出去会被打死的……”
“不走现在就得死!爆炸还没完,这楼都不一定撑得住!”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终于被我说动。
我和这几个大兄弟拼命往楼下跑。走廊里一片混乱,偶尔能看到几个倒在地上的守卫一动不动,肯定是花蝎经过。
我们终于冲到了一楼楼梯口。刚在拐角处停下想喘口气,前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守卫一男一女,正好从侧面通道跑来,与我们撞了个正着。双方瞬间都僵住了,空气凝固了一秒。
我们中间一个沉默的大兄弟,猛地扑了出去!他用全身的重量将那名男守卫狠狠撞在墙上,双手死死钳住对方持枪的手。
“干他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其余的人如梦初醒,一拥而上!场面瞬间陷入混乱,怒吼声、厮打声、身体撞击墙壁的闷响骤然爆发。
“砰!砰!砰!”
几声尖锐的枪响猛地刺痛了耳膜,女守卫还没来得及开第二枪,就被几个人扑倒在地。
等我们回过神来,那两名守卫已经倒在了一片狼藉之中,在乱拳和致命的意外下不再动弹。
寂静骤然降临,只剩下我们粗重而颤抖的喘息声。
那位最先暴起发难的大兄弟,正颓然地坐在楼梯上。他一手捂着侧腹,喘着气,艰难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守卫掉落的一把冲锋枪,紧紧抱在怀里。
朝通往出口的方向摆了摆手。
我心头一沉,最后看了他一眼,几人向门外冲。
没跑出多远,突然,一道探照灯光柱将我们几人全部笼罩!
身后立刻传来“砰!砰!砰!”的枪响!子弹呼啸着从身边擦过,打在泥地上噗噗响。
我什么也顾不上,只是拼命向前狂奔,根本不敢回头。但清晰感觉到有人倒下。
不知道有几个人逃了出来。我不敢去想。
我和一个拿着冲锋枪的大兄弟拼命冲进居民区,他喘着气对我说:
“跟我来!”
我们穿过几条小巷,跑过几个街口,最后他在一扇房门前停下,挪开花盆,摸出钥匙开了门。
一进屋,他二话不说直接带我走向冰柜,掏出两根火腿肠给我。我咬了一口,居然不是淀粉的,是真肉。另一根我塞进兜里。
就在这时,房间里隐约传来女人“啊…啊…”的微弱声音。
大兄弟脸色一沉,慢慢朝那边走过去。
他推开房门——床上有四个男人,黑色、棕色、黄色、白色皮肤都有,中间夹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看到冲锋枪,整张脸瞬间惨白,急忙喊:“我是被逼的!不是我想害你的……”
“砰砰砰……”
枪声响起,泪水从大兄弟脸上滑落。
他从那几个人钱包里掏出所有现金,塞进一个腰包里。
我顺手抓起一件风衣披上,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低沉的语气说:
“大兄弟别哭了,你虽然被绿得很彻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准备跟他一起离开。
他却把腰包塞进我手里,声音低沉:
“快走,有枪响,他们的人很快就到。别进镇里,全是他们的人。”
我只好独自向门口冲去,经过小神龛,我顺手将台上一个打火机攥进兜里。
此时,身后传来“砰”一声枪响。
我不敢回头,拼命向前狂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扎进漆黑的森林里。
(我写小说一直很喜欢写麻木的角色,觉得那些人很酷。
(现在我才真正明白麻木的意义——封闭内心的人性与情感,什么都不要去想。
(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如果不这样做,你会害怕颤抖。如果不这样做,你将寸步难行。)
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走了不知多久,我听见水流声,月光下,勉强看到前方有一个废弃的圆形水泥小水库,有水管垫脚,很容易攀爬。
爬上去,盖子是打开的,俯身用手捧水喝了几口,看着下面的水特别恐怖。
水库顶部码放着一些砖头,上面盖着一大块塑料布,看起来像把砖头存放在这一样。
又累又冷的我没有犹豫,掀开塑料布的一角就钻了进去,只想找个地方蜷缩起来。
我刚躺下,手就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我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就猛地抵着我的太阳穴,感觉到对方在颤抖。
我缓慢地转过头,黑暗里几乎看不清任何轮廓。
我觉得,是花蝎,很重的血腥味,她呼吸很虚弱,可能受伤了。
【口述结束】
两名调查员用手捂住脸。
这时,进来一名调查员把一份午饭放在桌子上。
右侧男调查员把饭推到我面前,顿了顿开口问:
“你还记得那几个一起逃出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吗?有什么特征?”
我一边打开饭盒,一边回答:
“勉强还记得一些。”
男调查员紧接着追问:“花蝎,现在还活着吗?”
我停下饭菜动作,抬头淡淡回应:“我并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左侧女调查员身体前倾,接话:
“你先吃,吃完后带你去做人脸拼图。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
“我提醒你,不要对花蝎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情感。她是极度危险的,包庇她对你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女调查员向后靠在椅背上,语气稍微缓和:
“不急,你先吃饭,边吃边好好回忆一下。你需要尽可能详细,告诉我们每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