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商末年,连续数年的异常气候袭击了成都平原。岷山雪水狂泻,古沱江多次泛滥,大水在蜀国都城宏大的城墙外留下了厚厚的淤泥层。天灾过后有大疫,洪水退后,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在人口高度密集的蜀国都城内悄然蔓延。
“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尸体运到城外。从瘟疫出现的春天到完全失控的夏天,蜀都病死的人数达10万人以上,人往往太阳升起时发病太阳下山时就死,人染病后死得很快,时间不到一天。昔日美丽繁华的蜀国国都变得坟场遍地、尸骨满野、惨不忍睹,方圆几十里的林木被砍光,只为焚烧不断堆积的尸体,连野兽也不敢靠近瘟疫肆虐的蜀都……蜀国的官吏、医生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来对患者救治,只能靠着将居民强制居家隔离,希望以此对抗瘟疫,并且设置了城内巡逻的队伍,同时,对于每十户设置相应的“户长”来对其邻里进行看守……最后,这样的封锁和围堵所能够达到的效果,似乎只是让蜀国人们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从自己的家中逃出去,甚至,很多情况下,当“户长”破门而入时,发现的是居民家中只剩下了死人的尸体。大量的家庭成员抛弃了自己患病的家人、自顾自地逃命,逃离空荡荡的、恶臭难闻的、危机四伏的蜀国都城……”
冬去春来,瘟疫终于平息,蜀国在大瘟疫中损失了超过一半的人口。
春天暖意驱散蜀地湿冷,蜀都却陷入一种冷冰冰的安静。曾经人声鼎沸、工匠昼夜不息的作坊区,如今只有古沱江的流水声格外清晰,江水在春日阳光下呈现出“绿如蓝”的色泽。宏大的城墙依旧屹立,但城墙之内,许多土坯房屋空置坍塌,街巷上野草开始从石板缝中钻出,唯有零零星星的炊烟暗示着蜀都幸存者们的存在。街中空气弥漫着湿土、草木新生和某种难以散去若有若无的灰烬草药混合气味——那是焚烧尸体、驱疫禳灾留下之悲伤。
城外,有人回到田埂,试图恢复农耕,但整个蜀国劳动力已严重不足,郊区大片良田荒芜,劳作者们的眼神中混杂着悲伤、麻木和一丝求生本能催生的坚韧。突然,一名骑士出现在远方的田野,他在驿道上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喊道:
“边境告急!巴人大举进犯……”
……
铛、铛、铛、铛、铛……
蜀王在召唤,官员在聚集,巴人入侵的凶信已传遍整个蜀都。
春光下,宏大的神庙宫殿虽然依旧矗立,却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秘威严。环抱象牙的大青铜立人像依然耸立在蜀都宫殿广场,人像方面浓眉,眼球呈柱状突出,它沉默俯视着朝宫殿议事厅聚集的大大小小蜀都官员。愁眉不展的蜀王在金碧辉煌的议事厅聆听着大臣们的意见,他很年轻,20岁出头,在一年前的蜀国大瘟疫爆发前夕,他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年轻继承蜀国王位,因为,前任蜀王的身体历来健壮……然而,瘟疫对人类的摧残是平等的,与个体被感染前的健康与否关系不大。
“全体幸存蜀人应立即南迁。南迁之地有金色的沙滩、充裕的水源、富饶的土地、可靠的南方盟友……南迁,刻不容缓!”
“这里是历代蜀人先辈耗费无数心血营建之蜀都!我们哪有不战拱手让与巴人之道理!吾王应立即召唤北方盟友南下,合兵一处,抵御巴人之入侵!”
议了一个上午,大臣们分成了2派。
抵抗,还是南迁?这是摆在新蜀王面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