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崖的雪停了。
苏然和林婉儿站在崖边，看着朝阳为连绵的雪山镀上金边。
守山人正用石块垒起一座简易的坟茔，将影主与那支凤凰发簪一同安葬。
风掠过崖顶，卷起细碎的雪沫，像是在为这段跨越半世纪的恩怨画上句点。
“影主到死都以为能救回师妹，却不知从一开始就被影妖的残魂蛊惑。”林婉儿轻声道，指尖还残留着暖玉最后的温度，“执念真是可怕的东西。”
苏然望着远处渐融的冰层，那里曾封印着水氏后人的冤魂，如今只剩潺潺的溪流：“但也有人因执念守护正义。金老头、柳玉娘、雁门关的老者……他们的执念，是照亮黑暗的光。”
守山人垒完坟，转身递给他们一个布包：“这是从影主身上找到的，你们看看吧。”
布包里是一本泛黄的账簿，上面记载着邪影教残余教徒的名单，密密麻麻写满了三页纸。
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只展翅的蝙蝠，旁边标注着“三月初三，洛阳”。
“这符号……”林婉儿皱眉，“玲珑阁的秘典里提过，是邪影教分支‘蝠阁’的标记。影主虽死，他的余党还在活动。”
守山人叹了口气：“江湖就像这雪山，一场雪化了，总会有新的雪落下。你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离开昆仑时，已是三月初。
江南的桃花开得正盛，与北地的冰雪形成鲜明对比。
两人行至洛阳时，恰逢牡丹花会，城里车水马龙，随处可见穿着华服的公子小姐，手持花笺，在花丛中谈笑风生。
“账簿上的‘三月初三’就是今天。”苏然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市，“蝠阁选在花会动手，定是想趁乱行事。”
两人找了家客栈住下，刚放下行囊，就听到楼下传来喧哗。
一个穿绿袍的书生抱着个锦盒，慌慌张张地冲进客栈，后面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为首的管家喊道，“敢偷我家公子的‘墨玉牡丹’，找死！”
书生被家丁按在地上，锦盒摔在地上，里面滚出一块墨色的玉佩，雕成牡丹形状，玉质温润，在阳光下泛着暗光。
“我没有偷！这是我从护城河边捡到的！”书生挣扎着喊道，“上面沾着血，肯定是凶案物证！”
苏然和林婉儿对视一眼，走上前。
“在下苏然，曾在六扇门当差。”他亮出腰间的令牌，“这玉佩怎么回事？”
管家见是官差，气焰收敛了些：“回大人，这是我家公子的传家宝，昨晚放在书房里，今早发现不见了。这书生是我家雇的账房先生，定是他监守自盗！”
“我没有！”书生急得满脸通红，“今早我去护城河边散步，看到柳树下有血迹，这玉佩就掉在血里！我正想报官，就被他们拦住了！”
林婉儿捡起墨玉牡丹，指尖拂过玉佩上的血迹，又闻了闻：“这血是新鲜的，不足三个时辰。玉佩的凹槽里卡着根黑色的丝线，不是寻常绸缎，倒像是……”她顿了顿，“像是蝠阁教徒服饰上的料子。”
苏然心头一紧：“管家，你家公子昨晚在哪？”
管家脸色微变：“公子……公子昨晚去城西的‘醉春楼’赴宴，彻夜未归。”
“带我们去你家公子的书房看看。”苏然沉声道。
书生被暂时押回县衙，两人跟着管家来到城南的张府。
张家是洛阳的富商，府邸气派，花园里种满了名贵的牡丹。
书房位于花园深处，门窗完好，不像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书桌上放着一个空玉盒，与书生捡到的锦盒样式相同。
林婉儿检查了书桌，发现桌角有个细微的划痕，像是被利器划过。
她又打开书柜，在最底层的暗格里找到一张揉皱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蝙蝠符号，与账簿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你家公子与蝠阁有来往？”苏然问道。
管家吓得脸色惨白：“不可能！我家公子老实本分，从不与江湖人打交道！”
就在此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管家！不好了！公子……公子在护城河边被找到了，已经断气了！”
护城河边围满了百姓，县衙的仵作正在验尸。
张公子躺在柳树下，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衣襟。
他的左手紧攥着，掰开后发现掌心刻着个蝙蝠符号，与暗格里的纸一模一样。
“死状与账簿上记载的蝠阁处决方式一致。”苏然皱眉，“用匕首刺心，掌心刻符号，是他们的惩戒仪式。”
林婉儿蹲下身，发现张公子的指甲缝里有墨色的粉末，与墨玉牡丹上的玉屑相同。
“他死前与人争夺过玉佩。”她又在柳树下的泥土里找到几片黑色的布料，上面绣着半截蝙蝠符号，“凶手就是蝠阁的人。”
仵作验完尸，起身道：“大人，死者死于昨夜子时左右，匕首刺中心脏，一击毙命。掌心的符号是死后刻上去的，手法很粗糙，像是新手所为。”
“新手？”苏然沉吟，“难道蝠阁在培养新教徒？”
林婉儿望着河面，那里的水波泛着粼粼的光。
“墨玉牡丹是张家的传家宝，蝠阁的人为何要抢？又为何杀了张公子？”她突然想起什么，“玉佩的雕工很特别，像是用‘阴刻法’——这种手法源自邪影教，能在玉中藏东西。”
她将玉佩对着阳光，果然在牡丹花瓣的纹路里看到几个极小的字：“洛阳窖，千魂醒。”
“洛阳窖……难道是传说中埋在洛阳地下的邪影教密窖？”苏然眼神一凛，“他们抢玉佩，是为了找到密窖的入口！”
远处的牡丹花丛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苏然立刻追了上去，却见那人翻出张府的围墙，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
他捡起黑影掉落的一块令牌，上面刻着蝙蝠符号，背面写着“丙字十七”。
“是蝠阁的底层教徒。”苏然回到河边，将令牌递给林婉儿，“看来影主死后，蝠阁在执行他未完成的计划——打开邪影教的密窖，放出里面的‘千魂’。”
林婉儿握紧墨玉牡丹，玉佩的寒意透过指尖传来。
“千魂若是被放出，洛阳城就会变成第二个幽冥狱。”她抬头望向街市，那里的欢声笑语依旧，却不知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
夕阳西下，护城河边的柳树被染成金色。
苏然看着张公子的尸体被抬走，又看了看手中的账簿，知道这场刚刚平息的江湖，又将掀起新的波澜。
而蝠阁的背后，是否还藏着更可怕的阴谋？
他看向林婉儿，她正凝视着玉佩上的“洛阳窖”三个字，眼神坚定。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无论前路有多少凶险，他们都会一起追查下去，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夜色渐浓，洛阳城的灯笼次第亮起，映着盛开的牡丹，美得像一场易碎的梦。
而在这繁华之下，黑暗中的眼睛，正悄悄注视着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