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码头喋血
子时的陵州城,大部分区域已陷入沉睡,唯有城西废弃的三号码头,被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月光被薄云遮掩,只有零星几点星光洒在浑浊的江面上,映出那艘停靠在破旧栈桥旁、形如鬼魅的快艇轮廓。艇身狭长,通体漆黑,几乎没有灯火,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水兽。
徐妙妙、郝卫青和苏青荷三人伏在距离码头百丈外的一处残破货仓顶上,借着堆积的麻袋阴影隐藏身形。江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过,郝卫青忍不住低咳了一声,脸色在星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徐妙妙紧紧握着她的手,将自身微弱的内力缓缓渡过去,试图驱散她体内那股阴寒掌力。
“感觉怎么样?”徐妙妙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无妨,压下去了。”郝卫青反手握了握她,示意自己还能坚持,目光却死死锁定着那艘快艇。艇上看不到人影,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比明火执仗的守卫更让人心悸。“高手不少,至少有三个气息不在那灰袍老鬼之下。”
苏青荷压低声音道:“我观察了很久,他们防守极其严密,几乎没有死角。硬闯的话,成功率太低。”她顿了顿,看向徐妙妙,“徐姑娘,你确定那个出手相助的神秘人也在附近?”
徐妙妙凝神感知,摇了摇头:“感觉不到。但他若在,或许会在关键时刻再次出手。”这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未知上。”郝卫青眼神锐利,“我们必须自己创造机会。那艘快艇吃水不深,说明所谓的‘货物’体积和重量都不大,很可能就是我们在密室里看到的那些文书印信。他们选择快艇,是为了速度,也说明这些东西需要尽快送到某个地方。”
“关键是,怎么上船?”徐妙妙蹙眉。
就在这时,码头另一侧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紧接着是几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快艇上立刻有了反应!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船舱中掠出,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是那个神秘人!他动手了!”苏青荷低呼。
果然,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码头另一侧的货堆间快速闪动,与几名突然出现的黑衣杀手战在一处!那人身手极高,剑法凌厉诡异,虽是以一敌多,却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将那些杀手引得离快艇越来越远。
“他在为我们制造机会!”郝卫青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走!”
机不可失!三人不再犹豫,如同三道轻烟,从货仓顶掠下,借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箱和废弃物的掩护,迅速向快艇靠近!
快艇上留守的注意力果然被远处的打斗吸引了大半。但依旧有两道强大的气息锁定着登船的跳板附近。
“我去引开他们!”苏青荷低喝一声,手腕一翻,数枚淬毒的银针已扣在指间,身形一展,如同灵雀般从侧面扑向跳板,银针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那两道气息所在!
“找死!”一声冷喝,两道黑影从艇艉闪出,一人挥动判官笔拨打银针,另一人则手持分水刺,直取苏青荷!
苏青荷不与硬拼,身形飘忽,且战且退,将那两个高手引离了跳板区域。
就是现在!
徐妙妙和郝卫青对视一眼,同时发力!两人如同离弦之箭,脚尖在湿滑的木桩上几点,已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快艇的甲板上!
甲板上空无一人,但船舱入口紧闭着。
郝卫青一掌按在舱门上,内力微吐,“咔”一声轻响,门闩震断。两人闪身而入!
船舱内比想象中宽敞,布置简单,只有几张固定在地上的桌椅。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黑衣人正坐在桌后,桌上赫然放着那个她们在密室里见过的木盒!木盒旁边,还放着几张摊开的地图和文书。
那黑衣人见到她们闯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化为狠厉,猛地一拍桌子,身形暴起,一柄弯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斩向冲在前面的郝卫青!
“铛!”
郝卫青早有防备,短戟交叉,硬架住这一刀!火星四溅!她伤势未愈,被震得气血翻腾,连退两步。
徐妙妙见状,身形如风般切入,裙摆飞扬,薄刃划向黑衣人持刀的手腕!角度刁钻,速度极快!
黑衣人冷哼一声,弯刀回旋,格开薄刃,反手一刀削向徐妙妙脖颈!刀法狠辣老练,显然是经验丰富的杀手。
三人在狭窄的船舱内激烈交手!劲风激荡,将桌上的纸张吹得四处飞舞。郝卫青强压伤势,与徐妙妙配合默契,一刚一柔,一正一奇,将那黑衣人死死缠住。
那黑衣人武功虽高,但在两人联手之下,一时也占不到便宜,反而被逼得手忙脚乱。他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猛地虚晃一招,逼退徐妙妙,转身就想抓起桌上的木盒!
“休想!”郝卫青厉喝,不顾自身空门大开,短戟脱手飞出,如同两道蓝色闪电,直取黑衣人后心!
黑衣人感受到背后致命的威胁,不得不放弃木盒,回身挥刀格挡!
“当当!”两声,短戟被磕飞,但郝卫青也趁机揉身而上,一掌印向对方胸口!
黑衣人仓促间举掌相迎!
“砰!”
双掌相交,郝卫青闷哼一声,再次被震退,嘴角溢血。但那黑衣人也不好受,郝卫青掌中蕴含的刚猛内力也让他气血一阵紊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徐妙妙已如同鬼魅般掠至桌旁,一把将那个木盒抓在手中!入手沉重,里面果然装满了东西!
“得手了!走!”徐妙妙低喝。
郝卫青强提一口气,与徐妙妙一起,向舱门外冲去!
“拦住她们!”那黑衣人又惊又怒,嘶声大吼!
舱外的苏青荷听到动静,知道已经得手,立刻甩开那两个高手,向快艇靠拢接应。
然而,就在徐妙妙和郝卫青冲出船舱,踏上甲板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道如同来自九幽的冰冷气息,陡然从江面之下升起!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水花四溅中,一个穿着紧身水靠、手持一对分水峨眉刺的瘦小身影如同毒蛇般窜出,分水刺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刺手持木盒的徐妙妙!
这一击来得太过突然,角度更是刁钻无比,徐妙妙刚刚冲出船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刺中!
“妙妙!”郝卫青目眦欲裂,想也不想,猛地将徐妙妙向旁边一推,自己则用后背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
“噗嗤!”
分水峨眉刺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郝卫青的后心,透体而出!带出一蓬温热的鲜血,溅了徐妙妙满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徐妙妙眼睁睁看着郝卫青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那双总是充满力量和坚定的眼眸,光彩迅速黯淡下去。
“卫青——!!!”徐妙妙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郝卫青缓缓软倒的身影和那刺目的鲜红。
那水下的杀手一击得手,立刻抽出峨眉刺,身形一扭,便要再次潜入水中。
“我杀了你!!!”无边的愤怒和悲痛如同火山般在徐妙妙胸腔爆发!她甚至忘了手中的木盒,忘了周围的敌人,眼中只有那个伤害了卫青的凶手!她如同疯魔般扑向水边,手中薄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不顾一切地斩向那杀手!
那杀手没料到徐妙妙反应如此激烈疯狂,仓促间举刺格挡。
“铛!”薄刃与峨眉刺碰撞。徐妙妙此刻状若疯虎,内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竟将那杀手震得手臂发麻,身形不稳!
“死!”徐妙妙另一只手五指如钩,带着凌厉的指风,狠狠抓向对方的面门!那杀手骇然失色,急忙后仰躲避。
就在这时,接应的苏青荷终于赶到,看到郝卫青倒在血泊中,也是心神剧震,但她强忍悲痛,手中银针连发,逼退了从船舱追出的黑衣头目和另外两个高手,同时对徐妙妙大喊:“徐姑娘!快走!带上郝姐姐!不能再耽搁了!”
苏青荷的呼喊如同惊雷般在徐妙妙耳边炸响。她猛地回头,看到郝卫青气息奄奄地倒在甲板上,鲜血染红了大片船板。
卫青……卫青不能死!
求生的本能和拯救爱人的信念压倒了她同归于尽的疯狂。她不再理会那个潜入水中的杀手,转身扑到郝卫青身边,一把将她抱起。郝卫青身体软绵绵的,轻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走!”徐妙妙嘶哑着喉咙,对苏青荷喊道,同时将那个染血的木盒死死抱在怀里。
苏青荷掩护着她们,边战边退。快艇上的高手紧追不舍,远处那个神秘人似乎也陷入了苦战,无法脱身。
就在这危急关头,码头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数十支火把如同火龙般涌了进来,将码头照得亮如白昼!
“官府办案!所有人束手就擒!”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和弓弦拉紧的声音!
是陵州府的官军!他们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到了!
快艇上的影楼杀手和那个黑衣头目见状,脸色大变。与官府正面冲突是江湖大忌,尤其是他们做的还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撤!”黑衣头目当机立断,恨恨地看了一眼被徐妙妙抱着的郝卫青和她怀里的木盒,带着手下迅速退回快艇。那艘漆黑的快艇如同幽灵般,迅速解开缆绳,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驶入黑暗的江心,转眼消失不见。
那个与神秘人缠斗的杀手也纷纷逼退对手,四散遁入黑暗。
官军的到来,阴差阳错地替她们解了围。
徐妙妙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抱着郝卫青,跪在冰冷的码头上,徒劳地用手捂住她背后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恐怖伤口,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
“卫青……卫青你撑住……你别吓我……求求你……”她声音颤抖,语无伦次,从未有过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苏青荷快步上前,检查郝卫青的伤势,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分水峨眉刺穿透了肺叶,伤势极重,危在旦夕!
“必须立刻找大夫!城里最好的外伤大夫!”苏青荷急声道,她看了一眼围拢过来的官军,快速对徐妙妙道,“徐姑娘,冷静!官军在这里,我们身份不能暴露!先把木盒收好,我来应付他们,你照顾好郝姐姐!”
徐妙妙猛地抬头,布满泪痕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失去卫青,绝对不能!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悲痛,将木盒塞进苏青荷手中,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襟,颤抖着为郝卫青进行简单的止血包扎。
官军的领头校尉带着人走了过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还有倒在血泊中的郝卫青,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
苏青荷立刻上前,脸上换上了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军爷!军爷救命啊!我们是路过此地的商人,遇到水匪抢劫!我姐姐为了保护货物被匪人所伤!求军爷快救救我姐姐!”她说着,暗中塞过去一锭银子。
那校尉掂了掂银子,又看了看伤势沉重、显然活不久的郝卫青,以及哭得梨花带雨的徐妙妙(易容未褪),不疑有他,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抬去医馆!这里我们会处理!”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苏青荷连声道谢,立刻招呼了两个看起来老实的官军帮忙,抬起郝卫青,和徐妙妙一起,迅速离开了这个充满血腥和危机的码头。
徐妙妙紧紧握着郝卫青冰凉的手,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她苍白如纸的脸。木盒虽然到手了,但如果失去了卫青,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夜色深沉,陵州城的某个医馆里,一场与死神的赛跑,才刚刚开始。而那个染血的木盒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能否洗刷她们的冤屈,此刻在徐妙妙心中,都已不再重要。她只祈求上苍,能留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