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医馆惊魂
陵州城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徐妙妙抱着郝卫青冲进“济生堂“时，药香与血腥味在空气中剧烈碰撞。青石板上的晨露沾湿了她的裙角，可她已顾不得这些——卫青的呼吸越来越弱，像风中残烛般随时可能熄灭。
“大夫！求您救救她！“徐妙妙的声音带着哭腔，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木榻上。郝卫青的后背伤口仍在渗血，染血的衣襟与苍白肤色形成刺目对比。
坐堂老大夫刚要起身，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时突然顿住。他枯瘦的手指在胡须上捻了捻，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两位姑娘……可是有亲缘关系？“
苏青荷立刻上前打圆场：“老先生，这是家姐，我们是从外地来投亲的……“
“亲姐妹？“老大夫冷笑一声，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指向徐妙妙额角未完全褪去的易容痕迹，“老朽行医四十载，见过的姐妹多了去了。可像你们这般……“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最终落在郝卫青染血的衣襟上，“这般肌肤之亲的姐妹，倒是少见。“
徐妙妙浑身一震。她这才意识到，在世人眼中，女子之间的亲密从来不是单纯的姐妹情谊。卫青的伤势刻不容缓，可她们的身份一旦暴露，等待她们的将是更猛烈的唾骂与驱逐。
“老先生，“苏青荷将一锭金锞子轻轻放在诊案上，“我们姐妹遭遇水匪，家姐为护我受了重伤。若您能救她，我们愿奉上全部家当。“
老大夫的目光在金锞子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徐妙妙哭得通红的眼尾。他忽然长叹一声，从药柜最上层取出一个青瓷瓶：“罢了，医者仁心。这'断续膏'能续筋接骨，但能否挺过今晚，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徐妙妙颤抖着手接过药瓶，指尖轻轻抚过卫青的眉骨。卫青的睫毛在药物刺激下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我去烧些热水。“苏青荷轻轻拉了拉徐妙妙的衣袖，示意她借一步说话。两人退到医馆后院，晨雾中传来远处早点铺的吆喝声。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陵州。“苏青荷压低声音，“官府的人虽然暂时被我们糊弄过去，但那个木盒里的东西……“她忽然停顿，目光扫过徐妙妙怀中紧抱的木盒，“你有没有发现，那些杀手宁愿放弃木盒也要杀我们？“
徐妙妙这才注意到木盒上的暗纹——那是影楼特有的血莲标记，在晨光中泛着幽蓝的光泽。她忽然想起密室里那些文书上的火漆印，与木盒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木盒里装的根本不是普通文书。“苏青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昨晚趁你守着卫青时偷偷查看过，里面是影楼与陵州知府往来的密信，还有……“她忽然哽咽，“还有你们当初被诬陷的证词原件。“
徐妙妙的呼吸陡然急促。她们被追捕的真相，竟然藏在这个染血的木盒里？卫青用生命换来的，竟是她们沉冤得雪的唯一凭证？
“所以那些杀手才要杀我们灭口。“苏青荷的声音越来越轻，“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卫青的伤势太重，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不。“徐妙妙忽然打断她，目光坚定得像淬了火的刀刃，“我要带卫青去见一个人。“
“谁？“
“城西破庙的老乞婆。“徐妙妙回忆起幼时在破庙避雨的情景，“她曾是宫中御医，后来因得罪权贵流落民间。若这世间还有人能救卫青，只能是她。“
苏青荷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走，我去租辆马车。“
晨雾渐散时，一辆青布马车碾过青石板路，驶向城西破庙。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徐妙妙与卫青交握的手。卫青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垂落。
“卫青，坚持住。“徐妙妙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等你好了，我们去看江南的桃花，去听塞北的驼铃……“她的声音忽然哽咽，“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车厢外忽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几个小乞丐追着马车跑过，为首的小丫头忽然指着车厢大喊：“看！两个女的亲嘴！“
刹那间，周围的喧嚣声戛然而止。路边的货郎收起笑脸，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停止了弹唱，连树梢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淬了毒的刀，狠狠刺向马车。
徐妙妙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见卫青的手指忽然动了动。她抬头望去，正对上卫青尚未完全闭合的眼眸——那里面没有羞耻，没有退缩，只有如星子般明亮的坚定。
“别管他们。“卫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传入徐妙妙耳中，“走我们的路，让他们说去。“
徐妙妙忽然笑了。她紧紧握住卫青的手，任那些鄙夷的目光如刀割过，却始终不曾松开。
破庙在城西荒郊，香火早已断绝。徐妙妙抱着卫青冲进庙门时，正撞见老乞婆在蒲团上打盹。听到动静，老乞婆猛然睁眼，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精光。
“又是哪个短命的来打扰老婆子清梦？“她掀开破棉絮站起身，目光扫过卫青的伤口时忽然顿住，“这是……分水峨眉刺的伤？“
徐妙妙连忙点头，将卫青轻轻放在供桌上。老乞婆颤抖着伸手，指尖在伤口周围轻轻按压，脸色越来越凝重。
“肺叶穿孔，气血两虚……“她忽然抬头看向徐妙妙，“丫头，你可知这伤若再迟半个时辰，大罗金仙也救不活？“
“求您救她！“徐妙妙跪下身，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老乞婆沉默片刻，忽然从供桌下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铜匣。她打开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根银针，针尾刻着细如发丝的云纹。
“这是当年我惹怒贵妃时，她赏我的'九转还魂针'。“老乞婆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针入九穴，可续命三日。但……“她忽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徐妙妙，“这三日内，你必须找到'天山雪莲'与'千年灵芝'，否则针气一散，便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徐妙妙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转身对苏青荷说：“你去查影楼总舵的位置，我去找药材。三日后，我们在城东'悦来客栈'会合。“
苏青荷刚要答应，破庙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老乞婆脸色骤变，一把将徐妙妙和卫青推进供桌后的暗门：“快走！官府的人来了！“
徐妙妙抱紧卫青，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暗门后竟是条密道，直通城外十里坡。当她们钻出密道时，正看见官兵举着火把将破庙围得水泄不通。
“她们肯定还没走远！“领头的校尉大声吆喝，“分头搜！尤其是往城外去的路口！“
徐妙妙抱着卫青钻进路边的灌木丛。晨露沾湿了她的裙角，卫青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温暖得令她眼眶发热。
“卫青，我们一定会没事。“她在卫青耳边轻声说，“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江南，去塞北，去所有我们想去的地方……“
卫青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她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