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顾迟端起茶盏,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动手的是‘甲三’……”是我安插在京城多年的暗桩,专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与北境那边断了所有联系,查不到我头上。至于那个'被看见'的..."
他抬起眼帘,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出一抹狡黠的光。
“三皇子府上的门客,最近似乎很缺钱。”
一句话,便将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另一个皇子。这一招祸水东引,栽赃嫁祸,玩得炉火纯青。林澈听罢,吹了声口哨,端起桌上的枣泥糕又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评价道:“够黑的,我喜欢。”
顾迟没接话,只是将视线投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京城的这一池水,也该被彻底搅浑了。
接下来的两天,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顾迟每日照常上朝、回府,处理军务,林澈则在偌大的将军府里四处闲逛,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度假别院。直到第三日午后,将军府的宁静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马蹄声踏碎。亲兵几乎是跌撞着闯入书房,带来的消息如平地惊雷,在整个京城炸开——冷宫深夜失火!
据传,火势虽然不大,很快就被巡夜的禁军扑灭,但起火地点蹊跷,就在七皇子所住的殿宇附近。更有人言之凿凿,说是在火起之前,曾看到一个鬼祟的身影在冷宫外墙一闪而过,那人身上穿的,正是三皇子府上门客的服饰!
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这是三皇子排除异己,连一个被废黜的兄弟都不放过;也有人说这是太子党羽的栽赃陷害,意图削弱三皇子的势力;更有人将此事与前些时日靖远侯被赐婚一事联系起来,揣测这背后是更深层次的权力博弈。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位几乎被世人遗忘的七皇子楚云深,则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被重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此事,一时间,禁军、大理寺、刑部的人马在京城内来往不绝,搞得人心惶惶。
观云阁内,林澈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听着管家阿福汇报外面的情况,一边往嘴里丢着葡萄。
“……三皇子今日在朝上被陛下斥责,已经禁足府中思过。太子殿下倒是主动请缨,接下了调查此案的差事。” 阿福躬着身,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行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顾迟挥了挥手,示意阿福退下。
待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林澈才将嘴里的葡萄籽吐进一旁的果盘里,开口道:“这太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主动接下案子,这是想把水搅得更浑,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错," 顾迟的指尖在桌案上轻轻叩击,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太子和三皇子身上,暂时没人会注意到我们,也没人会注意到刚刚从冷宫'出来'的七殿下。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他话音刚落,书房的门便被轻轻叩响。
“侯爷。”门外传来亲兵的声音,“宫里来人了,说是七殿下受了惊,陛下恩准他搬出冷宫,暂时安置在'听竹苑'休养。另外……陛下召您即刻入宫。”
顾迟与林澈对视一眼,彼此的眼底都掠过一丝了然。这皇帝的反应,比预想中还要快。
“知道了。” 顾迟对着门外沉声应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他从椅上起身,动作从容不迫地解下腰间的佩刀,将其放置在书架旁的刀架上,随后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因即将面圣而产生的紧张。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澈身上。
"你且在府中待着,哪里也别去。阿福会安排好一切,若有事,让他即刻通知我。"
这番话听似寻常叮嘱,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这靖远侯府看似安全,实则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林澈这张陌生的面孔,一旦随意走动,极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交代完毕,顾迟不再多言,迈步朝书房外走去。早已等候在外的亲兵立刻跟上,一行人穿过庭院,朝着府门的方向行去。
林澈独自留在书房,方才还热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他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正好看见顾迟翻身上马的背影。那身玄色常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即便只是去面见君主,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凛然之气也丝毫未减。
马蹄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林澈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在书房里踱了几个来回。顾迟的叮嘱还在耳边,但他向来不是个能安分待着的人。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府里,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的视线在书房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张被顾迟摊开在桌案上的皇城地图上。一个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带着几分作死的兴奋:
“顾迟只说不让‘我’乱跑……又没说不让别人跑。找个由头,让阿福派个小厮去听竹苑附近送点‘慰问品’,我混在随从里跟去瞧一眼,这总不算违令吧?”
皇宫,御书房。
檀香袅袅,气氛却是一片凝滞。年过半百的宣和帝端坐于龙椅之上,双目微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龙椅的扶手,看不出喜怒。那敲击声仿佛敲的是太子与三皇子的心门。他俩此时分立两侧,皆是低头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臣,顾迟,参见陛下。”
顾迟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他行至殿中,单膝跪地,行了君臣之礼。
宣和帝缓缓睁开眼,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落在顾迟身上,审视了片刻,才开口道:“平身吧。”
“谢陛下。”顾迟起身,垂手立于一旁。
“靖远侯,” 宣和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冷宫失火一事,想必你已听说了。太子和老三为此争执不休,你久在军中,心思反倒比他们这些在京城里待久了的人要纯粹些。此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