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心脏”并非指代某个具体器官,而是十七区腹地一片广袤,被遗弃的工业废墟。
高耸的裂解塔如同巨人的骸骨,锈蚀的管道像扭曲的藤蔓缠绕其间,空气中弥漫着经年不散的化学试剂和金属氧化的刺鼻气味。
这里是法律彻底失效的地带,是各种亡命徒、变异生物和不可名状之物的乐园。
混沌行走其间,如同漫步在自己的后花园,他脚下是凝固的化学废料和不知名动物的骨骼,但他苍白的赤足却纤尘不染。
周围阴影里偶尔传来窸窣声和贪婪的注视,却没有任何东西敢真正靠近他,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让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掠食者们选择了退避。
“资源匮乏,环境恶劣,生存压力指数……极高。”他像个人类学家一样记录着,“适合进行‘希望应激反应’测试。”
他的目光锁定在远处一个半塌的厂房里,那里隐约有火光闪烁,意味着有人类活动的迹象。
厂房内,三个形容枯槁的男人正围着一小堆篝火,火上架着一个破旧的金属罐,里面煮着某种粘稠,颜色可疑的糊状物。
他们是“拾荒者”,依靠在废墟中寻找还有价值的零件或材料换取微薄生存资源,是十七区食物链中比刀疤、秃鹫更低级、也更绝望的一层。
“妈的,这鬼地方快被掏空了,再找不到值钱货,下个月就得去当“血包”或者给那些实验室当‘材料’了”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男人啐了一口,骂道。
“省点力气吧,耗子……”另一个脸上有块巨大烧伤疤痕的男人闷声道,“能活一天算一天。”
第三个是个相对年轻些的,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不甘,他叫小刀。他摩挲着怀里一块边缘锋利的金属片,那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绝望中的寄托。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远处若有若无且甜腻的香气。
“不是化学品的味道,而是……真正的,食物的香气!”像是烤熟的肉类和某种淀粉混合且令人魂牵梦绕的香气。
三个男人的动作瞬间僵住,鼻子拼命耸动,“你们……闻到了吗?”耗子声音颤抖。
“是……是肉?”烧伤男喉咙滚动小刀猛地站起来,眼神锐利地望向香气传来的方向——厂房更深处的黑暗角落。
希望,如同一根致命的毒刺,扎进了他们早已麻木的心脏。
“去看看!”耗子第一个按捺不住,抓起一根钢筋就往里冲。
烧伤男和小刀对视一眼,也立刻跟上。在绝望的深渊里,哪怕是一丝幻影般的气味,也足以让他们铤而走险。
他们冲进黑暗,凭借篝火的余光和对气味的追逐,来到了一个废弃的传送带下方。香气在这里最为浓郁。
然后,他们看到了,在堆积的工业废料中间,赫然放着一个银色且完好无损的军用级营养膏罐头,罐头上甚至还闪烁着表示“内容物完好、能量充足”的绿色指示灯!
那诱人的香气,正是从罐头密封圈的微小缝隙中丝丝缕缕泄露出来的,三个人呼吸瞬间粗重,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血丝。
一罐完好且高品质营养膏,在十七区黑市足以换来他们三人舒舒服服活上一个月的资源!这是足以改变命运的财富。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死寂的沉默,以及迅速滋生粘稠的恶意。
耗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了手中的钢筋,眼神不善地扫过另外两人。
烧伤男肌肉绷紧,微微弓起身子,像一头准备扑食的野兽。小刀则死死盯着那罐营养膏,手中的金属片捏得指节发白。
“怎么分?”耗子哑声问道,打破了沉默,“见者有份,平分……”烧伤男沉声道,但眼神里没有丝毫信任。
“平分?够谁吃?”耗子嗤笑,“我看,谁有本事谁拿走!”
“你想独吞?”小刀的声音冰冷,“是又怎么样?”耗子脸上露出狠厉之色,“这他妈是老子先发现的!”
“放屁!明明是一起找到的!”
争吵瞬间升级,信任在绝对的诱惑面前,薄得像一张纸。耗子突然发难,钢筋带着风声砸向烧伤男的脑袋。
烧伤男险险躲过,反手就去抓耗子的胳膊,小刀则趁乱扑向那罐营养膏!
“我的!它是我的!”耗子目眦欲裂,放弃烧伤男,钢筋横扫,甚至逼退小刀。
三人在狭窄的空间里扭打在一起,咒骂声,粗重的喘息声回荡着。他们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争夺着那罐代表着“希望”的毒药。
平日里或许还能维持的表面情谊,在生存资源的绝对考验下,荡然无存。
高处的钢梁上,混沌悠闲地坐着,晃荡着双腿,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角斗。
他手里把玩着另一罐一模一样的营养膏罐头,而那罐引发血战的“希望”,不过是他随手用锈蚀和废料“捏”出来,带着诱人气味的幻影。真正的罐头,他一直拿着。
争夺模式 :【零和博弈】
合作可能性:【零】
道德约束力:【零】
他冷静地记录着,实验结论:“在临界生存压力下,微小的希望刺激,足以诱发彻底的兽性。”
下方的战斗接近尾声,耗子被打倒在地,头破血流,生死不知。
烧伤男捂着被金属片划开的腹部,鲜血汩汩流出,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小刀脸上也挂了彩,但他最终站到了那罐“营养膏”前,眼中闪烁着疯狂和胜利的光芒。
他颤抖着手,去拿那个罐头,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罐体的瞬间——那银光闪闪的罐头,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在他眼前迅速锈蚀和瓦解,化作一滩棕红色的锈渣和几块扭曲的废铁。
那诱人的香气也瞬间消失,只剩下废墟固有的陈腐与死亡气息。小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狂喜凝固,然后慢慢扭曲成极致的茫然、崩溃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不……不!!!”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无法接受这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现实。
烧伤男看到这一幕,也彻底绝望,咳着血,眼神涣散。
混沌从钢梁上轻轻跃下,落在小刀面前,小刀如同见了鬼,惊恐地后退,指着那滩锈渣:“是……是你……你搞的鬼?!”
混沌歪着头,看着他,脸上是那种纯粹到令人发寒的好奇:“你们为了一团虚无的‘可能’,就能毫不犹豫地杀死曾经的同伴。
那么,如果给予你们真实的‘希望’,你们又会做出什么呢?”他随手将手中那罐真正的、完好的营养膏,丢在了小刀脚下。
金属罐体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绿色的指示灯稳定地亮着。
小刀看着脚下真实的希望,又看看旁边生死不知的耗子和奄奄一息的烧伤男,再看看眼前这个笑容天真却如同恶魔的孩子,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彻底崩溃了。
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甚至不敢去碰那罐近在咫尺的真正救命粮。
混沌失去了兴趣,他转身,消失在厂房的阴影中,只留下身后地狱般的景象……一死一伤一疯,以及一罐无人敢动,讽刺着人性的“希望”。
与此同时,在外围区域,秃鹫听着手下详细的汇报……关于集市上那桩诡异的失窃案,物品离奇出现在他人身上,以及关于“厄运男孩”愈演愈烈的流言,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不是野狗帮……他们没这本事……”秃鹫喃喃道,“这种风格……不像人做的……”
他想起了一些更古老,只在十七区最黑暗角落流传的传说,关于某些无法理解,视人类为玩物的存在。
“去找!”秃鹫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与恐惧交织的光芒,“动用所有眼线,找到那个男孩!但要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易动手!我要先知道……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混沌的游戏,正在逐渐升级。而他播下的恐惧种子,也开始在更肥沃的土壤里,生长出扭曲的枝芽。人性的黑暗面,才刚刚揭开幕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