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沈月心睡到了后半夜。
手中伤口早在睡觉的时候，已经被林天暖细心地处理过了。
她抬起手，目光盯在手上一处处包扎好的伤口绷带上，恍了神。
很奇怪，林天暖帮她包扎消毒的时候，那么多伤口，沈月心居然没有被疼醒。
不仅仅是因为林天暖动作轻柔。
也许，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睡得不怎么安稳，精神总是处于压抑紧绷的状态。而这两日，因为身旁有林天暖陪着，她才卸了心防，睡得很安心。
她从床上坐起，一眼瞥见床头柜上微弱的灯光下，新换好了相框安安静静站立着的，是那两张她昏睡前紧紧攥在手里的相片。
她伸过手拿起俩人的合照。
照片上依稀还有斑斑血迹，只是很淡很淡。
林天暖即使心细如尘地认真擦拭过，该留下的痕迹它就总会留下，不可能抹杀得一干二净。
她放下相框，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林天暖，抬手轻轻抚上他恬淡柔和的温柔睡颜。
她边指腹摩挲着，边在心中叹息。
林天暖，我要怎么才能，永远留在你身边？你这么美好，我舍不得离开你。
万一有一天，连你也厌弃我了，我该怎么办？
此时心中忽然升腾起从未有过的念头，那样阴暗可怕，让她忍不住身子微微颤抖。
只要林天阳还会在她身边出现，她就不可能将以前淡忘。
也不可能不去想，是不是有一天会因为他，林天暖要离开她。
要是……要是林天阳消失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他，该多好？
林天阳说得对，她脑子有病。
她觉得自己，确实是生病了。只差一点点刺激，她就会忍不住爆发。
想到这里，沈月心的手掌心忽然收紧。
她的眼里是复杂的情绪，哀伤，怨恨，眷恋，愧疚，感激……
她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手收回目光，猫一样轻飘飘地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她只着上身一件宽松的长T，刚好遮住下.身的光.裸，然后独自一人来到客厅的阳台上。
她烟瘾犯了。
今天去药店的时候，她顺便拐去附近一家小卖部买了两包烟。
此时夜深人静，抽烟正好。
她有多久没有抽烟了？
这段时间，她在林天暖面前竭力克制自己的烟瘾，就是怕再让林天暖看到她颓废的样子。
那样狼狈颓然的模样，一次被他看到就足够了。
可是，她总避免不了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像今天，她差点失控。最后却什么都没能做到，只能满手血渍地坐在地上哭。
她怎么就，没能……
眼里陡然恨意更深。
要不是林天阳，她怎么会又被林天暖再次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沈月心手中的香烟烧出长长一条烟灰，她却仍旧在恍神。
此时外面的世界万籁俱寂，初秋的夜半微凉，只有偶尔几只夜猫在夜里飞奔，稀稀拉拉几个醉酒的人发出酒醉后的痴语。
“咝——”
两指间被烧到尽头的烟烫了一下，她发出一声轻呼，手一抖，长长的烟灰便掉了下来，落在阳台外的半空，被风瞬间吹散。
她看着那奋不顾身掉下去的烟灰，发了一会呆之后，把手上的烟掐灭，又重新点燃一根，继续一口接一口地吞云吐雾。
此时浑身上下透着蚀骨的凉意。只是初秋而已，她却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寒冬。
她又掐灭一根烟，拿出新的准备放到嘴边点燃的时候，指间忽然一空——
林天暖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他手中拿着沈月心刚刚准备放到嘴边的香烟。
他望着她的眼中有些晦涩，似是有些痛心。
沈月心像做贼似的，将剩下的烟往身后藏，脸上尴尬慌张的情绪一览无遗。
她低下头，小小声说:“我……我以后不抽了……”
林天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
沈月心的头越来越低。
她心想，他看到了！他会不会责怪她嫌弃她？肯定会的。
然而，耳边却忽然响起打火机打响的声音。
沈月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被林天暖的举动吓了一跳。
林天暖点着了她的烟，两根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夹着烟，一下一下地往嘴里送。
他显然不会抽烟，只是模仿，看起来动作僵硬生涩，抽进去的烟还没入喉就被吐了出来。
没一会，不小心抽进一口入肺的林天暖意料之中被呛到了，捂着嘴抿着唇轻轻咳了几声。
“还是别抽了。”
俩人忽然不约而同说了这一句。
林天暖双眼不自然地往虚空中瞟了几眼，回头掐灭了烟。
他伸过手，将沈月心从背后揽入怀中，将她满是绷带的双手拿起，放在手心里轻轻呵气。
“夜里凉，进去吧。”
沈月心耳边听着他轻声暖语，方才阴郁沉闷的心情一下子飞到了外太空。
她眼眶里有些热气，然而嘴边带着笑。
她轻轻“嗯”了一声，随着他牵起自己的手，缓步朝里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