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哥，”吴泽生转过身来，把口罩和手套都放到距离自己比较近的一把凳子上，双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腰部，用力地揉捏自己腰间的赘肉，“你说，等我们真的开始发布和销售那些机器人之后，我们是不是也要像检验这些木制品一样验货啊？那样的话，应该会比现在更累吧？”

“这个，我目前还不是很清楚。”

齐承光缓慢地摇头，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把手套放到桌边，随即后退两步，整个人完全站到从窗口照射下来的大片日光之内。

“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些产品应该不至于让我们很累，也应该不需要由我们来手工验货。目前，无论是机器人，还是智能家具，都是具有一定技术含量的产品，和我们目前做的大部分产品都不一样。它们的检测流程肯定也和这些玩具类产品不一样。我估计，它们应该是需要用专门的仪器来检测。等我们拿到样品和说明书之后，就会知道。”

“哦……”

吴泽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伸出双手，用一只手揉搓自己的额头，再用另一只手抚摸自己的肚子。

“那……这样的话，经我们的手往外销售的货还是直接由厂家提供给我们？或者是先经过批发商、再到我们手上？”

“从目前来看，两种形式可能都有，”齐承光说，“具体用哪种形式，要看不同类型的产品，也要看不同的供货商，还要看钱总和智哲集团那边谈的结果如何。这些天，钱总一直在和智哲集团的高管以及几家初创公司的人谈，谈的主要内容就是这个。一般情况下，对于我们而言，如果能够直接从厂家那边拿货，当然是最好的，既能节省成本、又能省下一些时间和步骤。”

吴泽生瞪大双眼，对齐承光露出一副聚精会神的表情，脸上的两团肥肉似乎开始一同往外膨胀。

“但是，”齐承光停顿一下，“从目前来看，我们可能很难在每一类新产品上都获得直接从厂家或者初创公司那里拿货的机会。因为，包括我们在内，大部分参与这个由智哲集团发起并主导的项目的公司都是中小型公司，有的是在资金规模上面小，有的是在人员规模上面小。无论是钱总，还是其他几位参与这个项目的老板，都很清楚：在正常情况下，包括我们公司在内的这些中小型公司基本很难会得到和智哲集团这种体量的大公司进行对等的合作的机会。而且，像我们这样的贸易公司，如果能够发展到足够大的体量的话，还有可能会在某些方面和智哲集团形成竞争关系。”

“哦……”

吴泽生用手背摩擦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把原本显得有些乱的胡子重新整理好。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在新业务、新产品上抱太大的期望？”

“我倒没有这么觉得，”齐承光摇头，“但是，从目前来看，钱总差不多是这么想的。他很希望能够参与这个项目，也很希望能够通过这个项目而获利、寻找机会。不过，他自己也很清楚，以他自己目前掌握的资产和资源，很难真正地深入这个项目。他也肯定知道，和大企业的高层成员来往，会有多少困难、多少难以自主控制的因素。”

“哦？”吴泽生连续眨眼，“你是说……他在开始自己创业之前……在蓝云商贸集团上班的时候的事？”

“算是吧，”齐承光点头，“关于那些事，我知道的也没多少。我只知道，蓝云集团出事的时候，就是包括他在内的一部分中高层员工一同离开之后不久。他曾经对我说过：自从那件事以后，在那一批和他一起离开的同事里已经没有多少人和他一样继续做贸易。有些人更是已经离开晨光、到别的城市去发展，连出国的都有。”

“哦……哦。”

吴泽生重重地点头，脸颊上和下巴上的赘肉同时连续晃动。

“我也只是听说过蓝云集团的事……我记得，好像是当时的集团老总和一些高管都牵扯到涉及好几个省的一桩大案子里面了……当时，被抓的人确实挺多的……涉案金额也确实很大……”

齐承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头，随即转过身，抬起头，面向持续不断地有光芒照射进来的窗户，闭上双眼。他能够感受到，照射在他的身上、脸庞上的日光似乎开始变得更加暖和，哪怕这种温暖的感觉很微弱。在前一段时间里，整个晨光市几乎完全是阴雨连绵，即使是不下雨的日子也完全没有放晴。他租住的大楼里面总是会隐约冒出一些微弱的潮气。有时候，这种潮气甚至会直接侵入他的房间里。

“嘶……”

“嘶……”

微弱却刺耳的摩擦声突然从斜后方的墙壁下方传出来，并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涌入齐承光的耳中。

“嗯？”

齐承光当即露出警觉的表情，猛地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位于两排窗户中央的那一片被自然阴影覆盖的墙面的底部。他当即确认，这种微弱却刺耳的摩擦声正是从布满没有被完全清理掉的污渍的墙脚位置传出来的。好几片深浅不同、形状不规则的灰色阴影先后从墙脚表面的污渍周围显现出来，并开始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变换形状。也正在这个时候，相同的灰色阴影突然从高大的金属脚手架的底部冒出来，并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金属脚手架下方的四根金属杆的底部完全包裹住。

“咔啦——”

低沉而又刺耳的断裂声当即从金属脚手架的下方传出来。高大而沉重的金属脚手架突然开始微弱地晃动，随即开始向吴泽生所在的位置倾斜。

“小吴，小心！”

齐承光当即大喊一声，随即快步冲向前方，径直扑向吴泽生又胖又圆的身躯。

“什么？啊——”

吴泽生先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随即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斜后方。只在这一瞬间，他便看到，原本笔直地竖立在靠近墙边的位置并笼罩在阴影里的金属脚手架突然开始向他所在的位置倾斜，并开始向他的方向倒下。他当即发出一声惊叫，整个身躯却像是没来得及跟上自己的大脑和声带的反应一般，完全没有立刻向后退，更没有立刻向远处跑，只是本能地抬起双臂并用手臂牢牢地护住自己的脑袋。

“咔啦——”

几道断裂声骤然增强并混合在一起。金属脚手架底部的金属杆瞬间完全断裂。高大而结实的金属脚手架向斜前方倒下，径直向吴泽生的身躯、长桌的边缘位置和凳子的顶端砸去。

许多股微弱的灰色气流开始从齐承光的身躯周围显现出来。其中一部分灰色气流从他的双腿周围和双脚周围冒出来，开始以相同的速度高速流动；另外一部分灰色气流则从他的双臂周围、腰部周围和颈部周围显现出来，有的开始横向流动，有的开始纵向流动，还有的在他的身躯周围划出多道尺寸不同的圆弧状、螺旋状轨迹。与此同时，几块隐约夹杂着一点黑色的灰色纹路图案也先后从他的皮肤表面各处显现出来。其中一块从他的脖子右侧表面显露出来的浅灰色图案呈圆弧状，另外一块从他的左脚踝表面显现出来的深灰色图案则呈椭圆形。转瞬之间，他的奔跑速度骤然加快，快到几乎完全无法被吴泽生的目光注意到。只在金属脚手架的主体部分向斜前方砸落的这一瞬间，他便冲到吴泽生的身躯边缘，并奋力用自己的双臂推动身高和他相差无几、体重却至少比他大一半的吴泽生。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从他的双臂之中涌现出来，再从他的双手掌心释放出来，直接施加在吴泽生肥硕的身躯表面。他的身躯和吴泽生的身躯同时向距离另外一张长桌较近的空地表面倒去。

“嘭——”

沉重而响亮的轰鸣声骤然响起。整个金属脚手架重重地砸落在长桌的边缘部位，险些直接把长桌的另外一端完全掀起到高空中。

用木材制成的长桌桌面当即在金属脚手架的强烈冲击之下碎裂开来。大片裂纹当即将长桌的一侧分割成好几个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的小块，几个不同形状的碎块和大量零碎的木屑同时向不同的方向飞溅。

整个长桌当即开始整体性地向下塌陷，四条桌腿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倾斜。放在长桌边缘的箱子当即被金属脚手架的冲击力掀翻，或者直接被长桌表面掉下来的碎块掩埋。长桌上的几个塑料筐先后向不同的方向飞出去，盛放在筐里的玩具盒立刻完全分散开来、再摔落到地上。摆放在长桌边缘的两把凳子也同样被金属脚手架砸中，随即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倒去。一连串音量不同的撞击声瞬间传遍整间厂房，并在厂房内部连续回响。

齐承光和吴泽生的身躯同时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吴泽生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整个人直接在地面上摆出一个“大”字的形状。齐承光则趴倒在地，整个身躯刚好从完全倒下并砸落到地上的金属脚手架下方越过。从他的身体周围显露出来的灰色气流和从他的皮肤表面显露出来的纹路图案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也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出什么事了？”

三道喊声先后从仓库大门外侧响起，并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传入仓库内部。那是三个不同的青年男人的喊声。

“呃……”

吴泽生奋力地连续摇头，咬紧牙关，双手同时按在地面上，费力地把自己沉重的身躯支撑起来，让自己从躺倒在地改为坐在地面上。他当即扭过头，把目光投向已经倒下的金属脚手架，整个人当即目瞪口呆，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景象。

“嗯……”

齐承光也咬紧牙关，用双手和双脚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奋力从地面上爬起来，转过身，盯住已经被金属脚手架砸塌一小半的长桌，再迅速地扫视已经翻倒在地面上的箱子和塑料筐。他一眼便看到，装在几个塑料筐里的玩具盒全都已经完全散落在地面上，有些合格品更是已经摔坏或者直接被金属脚手架砸坏。一些大小不同的碎木片和零星的木屑也已经洒落到尚未被检验的四箱货的表面，有的把箱子牢牢地压住，有的则在箱子表面形成明显的划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已经检验完毕并且放回到箱子里的产品完全没有被波及。

“啊？怎么会这样？”

一个留着短短的寸头的工人率先钻进仓库大门，一眼便看到倒在地上的金属脚手架和已经半塌陷下去的长桌，当即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回事啊？那支架是怎么倒下来的？”一个身材中等的工人同样钻进仓库，并指向倒下来的支架。

“是不是砸到人了？”一个体型很瘦的工人从两个同伴的身后钻出来，连续地向正前方探头探脑。

“有人倒在那儿！快去看看情况！”

留着寸头的工人已经反应过来，伸出手臂，指向刚刚坐起来的吴泽生，随即向自己身边的两个同伴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