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爆炸核心,并非预想中的炽热与毁灭,而是一种极致的“空”。
声音、光线、能量、甚至时间本身,都在那灰色指剑与白色雷球接触的刹那,被强行抹去,归于一种令人心悸的“无”。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响,只有一种吞噬一切的寂静波纹,以陈一鸣的指尖为原点,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狂暴的雷电能量化作虚无,翠绿的生命光盾如同被橡皮擦去般消失,连空间都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玻璃般的扭曲感。
雷贝尔那完美无瑕的、始终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那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她感觉到自己释放出的、足以轻易毁灭一座城市的“寂灭雷球”,其内部结构正在被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更本质的“虚无”力量从内部瓦解、同化、最终归于寂灭!
这怎么可能?!这个落后的星球,这个生命能量微弱如萤火的土著,怎么可能掌握这种触及宇宙本源法则层次的力量?!
她想要抽身后退,却发现自己周身的空间仿佛被那扩散的“空”之波纹粘稠地禁锢了,动作变得迟缓无比!
“嗡——!”
就在这绝对的寂静即将吞噬雷贝尔的瞬间,她胸前一枚镶嵌着紫色晶石的项链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强行撕裂了周遭那粘稠的“空”之领域,她的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模糊、瞬移,出现在了数百米外的空中,略显狼狈,那身暗银色战甲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如同被无形之力侵蚀过的痕迹。
她悬浮在空中,银白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爆炸中心,胸口微微起伏。刚才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而爆炸的中心,陈一鸣的情况更为糟糕。
强行融合蚀灵之毒、残存生机与那丝死寂本源,施展出远超自身负荷的“寂灭·归无”,几乎将他最后一点生命力也燃烧殆尽。他半跪在焦黑的地面上,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地面,而是一片光滑如镜、仿佛被无形力量瞬间抹平了所有凸起的诡异平面。他浑身皮肤龟裂,渗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带着灰败死气的浑浊液体,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怀中的黑色木盒却滚烫无比,紧贴着他的胸口,那蝉翼纹路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仿佛在欢呼,在共鸣,更有一股冰冷而精纯的、同源的能量,反哺般涌入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强行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小丁倒在远处,她为了支撑光盾已然耗尽心力,又被那“空”之波纹的边缘扫中,此刻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但似乎并无性命之忧。她身下那个以鲜血绘制的古老符文,已然黯淡无光。
废墟,死寂。
只有空中雷贝尔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陈一鸣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
雷贝尔看着下方那个几乎成为一具空壳,却依旧顽强挺立着脊梁的身影,眼中的惊骇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掺杂着浓烈杀意与一丝……贪婪的目光。
“源初之蝉的共鸣……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看来,不能留你了。”
她缓缓抬起双手,掌心相对,更加恐怖的能量开始在她胸前汇聚。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雷霆,而是交织着毁灭性能量的暗紫色电光,其中甚至隐隐有星辰幻灭的虚影沉浮!她要动用真正的力量,将这片区域连同这个危险的“共鸣者”,彻底从星球上抹去!
陈一鸣感受着空中那足以令天地变色的能量汇聚,心中一片平静。他已经做到了极限,油尽灯枯,再无反抗之力。只是,连累了小丁……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歉然。
然而,就在雷贝尔的攻击即将完成的刹那——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却又空灵悦耳的女性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响起:
“哎呀呀,雷贝尔,看来你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呢?连‘星陨雷殛’都要用出来对付一个半死不活的土著了吗?真是……有够难看的。”
随着话音,一道粉紫色的流光如同跨越了空间般,倏然出现在雷贝尔身旁不远处。
流光散去,显露出一个同样年轻女子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风格迥异的、类似地球现代时尚风格的露肩短裙与长靴,裙摆和靴子上装饰着闪烁的晶石,充满了活力与俏皮。她有着一头柔顺的粉色长发,扎成双马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此刻正弯成月牙,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笑意,看着略显狼狈的雷贝尔。
然而,在她那看似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之下,周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丝毫不弱于雷贝尔,甚至更加灵动、难以捉摸。
宇宙之拳麾下,“千幻”迪亚系成萝。
雷贝尔凝聚能量的动作微微一滞,银白色的眼眸冷冷地扫向迪亚系成萝,语气带着厌恶:“迪亚系成萝,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迪亚系成萝歪了歪头,粉色的双马尾随之摆动,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下方半跪着的陈一鸣,笑嘻嘻地说道,“欧迪亚大人可是说了,要‘完好’地带回‘源初之蝉’和它的‘共鸣者’。你看你,把我们的‘共鸣者’小哥哥都打成什么样子了?都快碎掉了呢!这要是带回去一堆碎片,大人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吗?”
她的话语看似轻松,却字字诛心,点明了雷贝尔办事不力。
雷贝尔脸色更加冰冷,胸前的暗紫色雷球能量微微波动,显示着她内心的怒火,但最终还是缓缓散去了能量。迪亚系成萝说得没错,欧迪亚大人的命令是“完好”带回。她刚才确实因为震惊和杀意,差点违背了命令。
“哼,那你来试试?”雷贝尔冷哼一声,双臂抱胸,悬浮到一旁,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她倒要看看,这个以诡诈和幻术著称的迪亚系成萝,如何“完好”地拿下这个诡异的土著。
迪亚系成萝拍了拍手,笑容甜美地看向下方的陈一鸣,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与探究的光芒。
“嗨~‘共鸣者’小哥哥,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直接钻入人的心灵,“你看,你伤得这么重,多让人心疼啊。乖乖跟姐姐走吧,姐姐那里有最好的治疗舱,保证把你治得活蹦乱跳的,怎么样?”
陈一鸣艰难地抬起头,灰败死寂的眼睛看向空中那个粉发女子。对方的笑容甜美,声音动听,但他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比雷贝尔的冰冷杀意更加危险的、如同毒蛇般的气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那滚烫的木盒,贴得更紧。木盒传来的冰凉能量,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不说话?默认了?”迪亚系成萝眨了眨眼,笑容不变,“那姐姐就来接你咯?”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骤然模糊,下一瞬间,竟然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了陈一鸣的面前!距离之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好快!
陈一鸣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将体内那仅存的、与木盒共鸣的死寂之气凝聚起来,就要再次施展那同归于尽的招式。
然而,迪亚系成萝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她并没有攻击,只是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向陈一鸣的眉心,指尖萦绕着粉紫色的、如梦似幻的光晕。
“别紧张嘛,小哥哥,放轻松……”她的声音变得更加空灵,带着强烈的催眠意味,“看着我的眼睛……你很累了,需要休息……把那个盒子交给姐姐……”
陈一鸣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迪亚系成萝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仿佛化作了两个旋转的漩涡,要将他的灵魂都吸摄进去。他残存的意识在疯狂预警,但身体和精神的极度疲惫,让他难以凝聚起有效的抵抗。
木盒的嗡鸣变得急促,似乎在抗拒那粉紫色的光晕。
就在陈一鸣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嗡!!!!!”
一声截然不同的、并非来自木盒,而是源自他灵魂深处的、宏大而古老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声音,并非实体,而是一种“波”。
一种超越了声音、超越了能量、甚至超越了物质与精神界限的“蝉波”!
在这“蝉波”响起的瞬间,陈一鸣那被催眠的意识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清醒!他“看”到的,不再是迪亚系成萝那双魅惑的眼眸,而是构成她能量形态的、无数细微的、不断变幻的粉紫色光点,以及这些光点之间那脆弱而精妙的连接节点!
他“听”到的,不再是那催眠的声音,而是她精神波动中隐藏的一丝细微的、属于她自身本源的频率!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原本枯竭死寂的经脉,在这宏大的“蝉波”震荡下,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全新的、更加本源的力量!那一直侵蚀着他的蚀灵散毒性,在这“波”的震荡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瓦解!而他与怀中木盒的共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木盒不再是反哺能量,而是与他融为一体!幽蓝色的光芒不再局限于盒身,而是如同活物般蔓延而出,覆盖了他的全身,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如同真正蝉翼般的光质薄膜!
一股浩瀚、古老、带着宇宙初开般混沌与生机的气息,从他这残破的躯壳中,冲天而起!
天空之中,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雷贝尔脸色骤变!
迪亚系成萝那甜美的笑容也瞬间僵在脸上,她点向陈一鸣眉心的手指如同触电般缩回,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宇宙级……共鸣?!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晋升?!”迪亚系成萝失声惊呼,声音尖利,再无之前的慵懒戏谑。
陈一鸣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身上的伤势依旧触目惊心,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那双原本灰败死寂的眼睛,此刻深邃如同星空,倒映着宇宙生灭的幻影。体表那层蝉翼光膜轻轻震颤,发出与脑海中那宏大“蝉波”同频的嗡鸣。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覆盖着光膜的指尖,感受着体内那汹涌澎湃、却又如臂指使的全新力量。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层次,超越了内力的范畴,是一种对“波动”,对“本源”的掌控。
他看向近在咫尺、花容失色的迪亚系成萝,沙哑而平静地开口,声音仿佛带着无数蝉鸣的回响:
“你的幻术,破绽百出。”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随意地向着迪亚系成萝周身的某个看似空无一物的节点,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但迪亚系成萝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周身的粉紫色光晕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瞬间溃散,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口带着梦幻光点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
她赖以成名的“千幻领域”,竟然被对方随手一击,找到了最核心的本源频率节点,直接破灭!
陈一鸣没有理会倒飞出去的迪亚系成萝,他的目光,转而投向了空中脸色无比凝重的雷贝尔。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
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空间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震荡起来,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微的、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如同亿万只无形的蝉在同时振翅。
整个山林,不,是整个天地,仿佛都与他掌心的“波”产生了共鸣。
“现在,”陈一鸣看着雷贝尔,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对力量的掌控与漠然。
“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