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情刃归心】
时辰：雪山居所被焚当夜
雪火方熄，山风卷着焦糊的甜腥。
霁儿抱着缺牙莲骨，踢踢踏踏走在焦黑雪壳上，短绒靴底“吱呀”作响。
身后，清祤以缺火乳牙为杖，雪衣下摆被烧得参差不齐，却仍是背脊笔直。
再往后，小丫鬟彩儿抱着一篮尚带余温的炭火，怯怯跟上，眸里还映着半山赤红。
……
夜·焦岩背风处
霁儿支起小雪铲，刨出一块平整冰面，把莲骨往上一拍——
雪面侧亮起柔光，化成半圆银罩，挡风亦挡寒。
“进来吧，别怕火。”小姑娘奶音软，却带着小主人的笃定。
彩儿踌躇，直到清祤微微颔首，才低头钻进银罩，炭火篮放在脚边，不敢出声。
火光映出三人影子：一大一小一丫鬟，影子缺了一颗门牙——莲骨在罩外晃头，缺口投下月牙黑影。
霁儿蹭到清祤身旁，从怀里掏出仅剩的半块羊乳糖，掰成三份，一份递给彩儿。
“压压惊，甜一甜就不疼了。”
彩儿双手接过，眼眶却红了：“谢谢……小仙子。”
“我不是仙子，我是阿祤的牙。”小姑娘拍拍自己缺了一颗门牙的齿列，笑得见牙不见眼。
清祤侧目，雪眸里掠过极浅的笑，抬手把第三份糖递进霁儿嘴里，顺势擦去她唇角焦灰。
“牙也要守规矩，不许再啃火。”
“哦……”
糖在舌尖化开，焦寒被甜味压下。
彩儿捧着糖，泪水滴进炭火，发出“嗤”的轻响。
“小仙子……不，小小姐，”她声音发颤，“我家人……都被山贼杀了，只剩我采炭为生……今日若不是你们，我已埋雪下。”
霁儿眨眼，把糖纸折成小方片，塞进她掌心：“那你跟我走，我罩你。”
“可……可我什么都不会。”
“会烧炭就行！”小姑娘拍板，“以后你管火，我管牙，阿祤管路！”
清祤失笑，雪指一点，炭火篮里余烬化作一小簇温焰，飘到彩儿掌心，像给她暖手又像给她承诺。
“从此，雪与火，皆归你掌。”
彩儿跪地叩首，额头触雪，声音哽咽却坚定：“彩儿愿追随小姐与公子，至白首，至灰烬！”
……
次日·晨
雪晴，天光如练。
彩儿领着一大一小，沿雪脊而下，半日便到白月镇。
镇子依山，白雪覆顶，檐角悬冰，像一轮轮白月亮。
彩儿熟门熟路，叩响一间废弃炭铺：“这里原是我舅舅的旧宅，空着，可暂居。”
霁儿蹦进去，缺牙莲骨化作小火蛇，绕屋一周，把蛛网烧成暖灰，又蜷回她腕侧。
清祤环顾四壁，雪指轻弹，缺火乳牙飞起，于梁上刻下一行小字：
「雪火为家，缺牙为门。」
他转身，对彩儿轻颔首：“自此，我们便是邻居，不是主仆。”
彩儿却笑着摇头：“小姐说罩我，我便罩这家——炭火不灭，白月不冷。”
傍晚，白月镇灯火初起。
小院里，炭火盆噼啪作响，霁儿踩着小板凳，把缺牙莲骨插进火盆，雪面侧映出暖光，赤面侧却悄悄给锅里的羊奶加温。
清祤坐于门槛，雪衣下摆被火烤得微微卷曲，指间摩挲着新刻的缺牙门牌，眸光柔软。
彩儿端着热羊奶走来，火光在她眼里跳动，像终于找到家的旅人。
窗外，白月高悬，雪火相映。
窗内，一大一小一丫鬟，影子连成一颗完整的门牙——
缺了的那半颗，被炭火暖光补齐。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