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梦仙宫的议事大殿内，气氛紧绷得仿佛随时会裂开。

自从女帝要纳仙魔之子为婿的消息传遍仙界，这几日仙宫的白玉门槛几乎要被踏烂。

各路人马络绎不绝，有来劝阻的，有来打探的，还有些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把往日庄严肃穆的仙宫搅得像菜市场一般。

逸尘与清念璃并肩站在屏风后，指尖相扣。

逸尘望着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眉头紧蹙，“这么多势力反对，母亲她……怕是要独自扛下所有压力。我真怕她为了咱们，与整个仙界为敌。”

清念璃指尖微凉，轻轻反握住他的手，眼眶微微泛红：“我也怕……母亲这些年独自支撑仙宫，早已心力交瘁。这次为了咱们，又要直面这么多非议，我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她抬头望向逸尘，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若不是我，母亲也不必……”

“别这么说。”逸尘打断她，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意，“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这身份给你们母女添了太多麻烦。”

屏风外的争执声隐约传来，每一句“三思”都像石子砸在两人心上。

清念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不管怎样，我都站在你这边。只是……真希望这场风波能快点过去，别再让她为我操劳了。”

屏风外，武神殿的武尊须发皆张，正对着女帝躬身力谏：“陛下三思！仙魔之子乃是禁忌，纳为帝婿，恐动摇仙界根基！”

一旁的澹台家族家主澹台靖亦沉声道：“武尊所言极是。他虽护过凡修，可仙魔血脉难驯，万一将来……”

“万一？”

女帝打断他，凤眸扫过殿内众仙门代表，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位身着袈裟的人身上，“弗国的法明大师，你怎么看？”

法明大师合十行礼，声音温和却掷地有声：“逸尘公子宅心仁厚，曾于我弗国有恩，弗国永不敢忘。仙宫纳婿，乃家事，弗国自然无异议。”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谁都清楚，仙界如今表面呈三足鼎立之势。

璃梦仙宫掌裁决，弗国掌民生，武神殿掌兵具。

弗国代表当众表态支持，无异于三大巨头中已有两方默许。

更遑论天华剑府因君临天这位大圣回归，势力暴涨，隐隐有压过除仙宫外其他两大势力的势头，谁都知道逸尘正是那位君先生的亲传弟子。

“这……”澹台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女帝的目光扫得闭了嘴。

女帝站起身，声音清亮如钟：“既然诸位还有疑虑，便让当事人自己站出来吧。”

她抬手示意，屏风缓缓移开，清念璃与逸尘并肩走出。逸尘虽面带病容，脊背却挺得笔直；清念璃站在他身侧，神色平静而坚定。

“我且问各位，”女帝环视众人，目光先扫过前排端坐的武神殿、弗国等高阶仙门代表，“我家贤婿，自出世以来，可曾做过毁天灭地的恶事？”

前排众人或垂眸沉思，或眼神闪烁，竟无一人应声。

他们虽忌惮逸尘的仙魔血脉，却也清楚这些年逸尘护凡修、平纷争的事，实在找不出“毁天灭地”的实证。

女帝又追问道：“仙魔两界追杀他数年，他可有主动屠过你们任何一方的山门？”

这话一出，殿内彻底鸦雀无声，前排的高阶仙门代表依旧沉默，显然默认了“未曾有过”的答案。

就在这死寂间，角落里突然传来几道急促的喊声，打破了平静：“陛下休要混淆视听！两个月前，我等派千名弟子在仙魔交汇处历练，尽数被他屠戮！尸骨成山，这难道不是恶事？”

喊话的是几个小门派的门主。

他们本就根基浅薄，没资格跻身前排，此刻见高阶仙门都不愿出头，便想着借“弟子殒命”的由头逼宫。

女帝凤眸一沉，扫向那几个小门主：“你们只喊弟子被杀，怎么不说他们为何围堵我家贤婿？难不成我家贤婿被千余人围杀，还得站在原地任人宰割，连还手都不许？”

“陛下这是强词夺理！”一个小门主急声反驳，“就算如此，他也不该赶尽杀绝！千条性命啊，这太不公平！”

女帝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我家贤婿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一个刚过弱冠的后辈，被你们一千多人围杀，最后反被尽数斩杀，这般丢人现眼的事，你们还好意思扯‘公平’？连门下弟子的修为、心性都教不好，还好意思来仙宫讨说法？”

这话戳中了小门派的痛处，几个门主顿时急红了眼，七嘴八舌地喊着“仙魔之子本就凶残”“陛下偏袒不分是非”，殿内又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清念璃上前一步，素手一扬，一只琉璃盏凭空出现，盏中蜷缩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虫，虫身布满诡异的符文。

“诸位请看，”她声音清晰，“此蛊’能控人心智，逸尘在仙魔交汇处时，正是被此蛊所控。”

她指尖轻点，蛊虫在盏中剧烈挣扎，发出细微的嘶鸣：“当时南冥派长老欲借他之手挑起仙魔大战，幸得逸尘意志坚定，挣脱了掌控。那些被屠戮的弟子，实则是南冥所为，目的就是栽赃陷害挑起仙魔两界的争端，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至于操控他的南冥长老，”清念璃目光一凛，“已被他亲手斩杀。如今南冥魔君新立，已与我仙界签订永不互犯条约，这其中，逸尘功不可没。”

她说着，将琉璃盏递给众人：“此蛊可交由各位查验，若有半句虚言，我清念璃愿受仙规处置。”

证据确凿，言辞恳切。方才还附和的小门派门主们面面相觑，再不敢多言。

女帝看着鸦雀无声的大殿，凤眸里闪过一丝冷冽：“还有人有疑问吗？”

殿内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女帝目光缓缓扫过那些面有不甘的小门派门主，语气稍缓，却不容置疑：“诸位门下弟子遭此横祸，本帝与仙宫亦有不忍，仙魔交汇处之事，虽非帝婿本意，但终究与他有所牵连，逝者已矣，生者当安。”

她抬手对身旁的芳华示意：“传我令，散会后，凡有弟子在仙魔交汇处殒命的门派，可持弟子铭牌前往‘聚宝阁’登记。每位逝者，仙宫将发放十万上品灵石作为抚恤金，另赠一件上品法器，和一瓶与弟子生前修为匹配的丹药。”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

那些小门派的门主们脸上的愤懑瞬间僵住。

他们的门派本就根基浅薄，平日里凑齐一件中品灵宝都要举全族之力，上品灵宝更是只在传说中听过。

十万上品灵石够他们门派运转三年，而那瓶丹药更厉害，弟子生前是真仙，丹药便能助门内一人直接真仙；是金仙，服下便可晋阶金仙，等于硬生生补回了损失的修为。再添一件上品法器，足以让门派实力凭空跃升一截。

“这……”

有人想再说几句场面话，却被身旁的同伴悄悄拽了拽衣袖。

是啊，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哪有资本跟仙宫硬刚？弟子没了可以再收，可仙宫给的好处，错过了就再难有下次。

仙魔之子有仙宫和剑府护着，更有弗国这一庞然势力做盟友，更何况，女帝摆明了要保他，他们就算闹到天翻地覆，也不过是自讨苦吃。

“陛下……陛下圣明！”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谄媚，“我等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既已查清真相，自当遵从陛下裁决。仙宫如此体恤，我等感激不尽！”

其余几个门主也纷纷附和，方才的怒目圆睁早已换成了堆笑，连称呼都从“仙魔之子”变成了“帝婿”，仿佛刚才那些激烈的指责从未发生过。

“回去就把丹药给老三吃！他资质最好，吃了直接晋金仙，咱们门派也能扬眉吐气了！”

同伴连忙点头：“再让老五试试那上品法器，往后咱们在南域，看谁还敢小瞧！”

两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飘进女帝耳中。

芳华在一旁听得真切，低声道：“这些人……还真打算用丹药硬堆修为？”

“不然呢？”

女帝淡淡呷了口茶：“他们这辈子怕是都没见过‘归元复脉丹’，更不知道这药本是给曾达同境、却因重伤或心魔废了修为的弟子准备的，它主‘复’不主‘升’，只要根基没废，就算修为全失，也能靠它重新补回来。”

女帝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快得像错觉。

果然是鼠目寸光。

十万灵石、上品法器，再加上那瓶“一步登天”的丹药，听起来是天大的恩惠，可修为哪是丹药能堆出来的？真仙境界的丹药喂给筑基弟子，看似一步登天，实则经脉会被药力冲得像破布，往后再难寸进；金仙丹药强行拔高的修为，更是空中楼阁，遇上硬仗只会瞬间崩塌。

自己的女儿身为帝女，亦是从炼气一层一层磨上来的，每突破一个境界都要闭关打牢根基，光淬体的药液就用了百八十种。这才是修行正道，哪有靠丹药走捷径的道理？

这些小门小户，怕是连“拔苗助长”的道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