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将金帛铺在案上,指尖划过阵法最后的连接点。烛火跳动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匆匆进门的崔婉儿。
“太后给了这个。”崔婉儿从袖中取出免死金牌放在案上,又递上一块染血的令牌,“守城将领在永安门截获的,那名北戎探子服毒自尽了。”
令牌上的狼首纹路沾着暗红,谢昭昭用指腹擦过凹凸的刻痕。她突然抽出匕首,刀尖钉在地图祭坛的位置。
“明日,我要让赵无极的野心葬在火海里。”
窗外惊雷炸响,电光映亮她眼底燃烧的战意。崔婉儿握住她的手:“需要我做什么?”
“你去联络慕容轩,让他带人守住太庙四个角门。”谢昭昭将免死金牌推回去,“这个你留着,若情况有变,立刻带着太后出城。”
崔婉儿摇头:“我要与你同进退。”
“有人更需要你保护。”谢昭昭指向皇宫西北角,“长公主府至今没有消息,我担心母亲已遭软禁。”
密室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萧景琰带着夜露的寒气走进来。他看了眼地图上的匕首:“北戎大祭司住在鸿胪寺别院,赵无极派了重兵把守。”
谢昭昭将染血令牌掷给他:“守城将领可靠吗?”
“是靖亲王旧部。”萧景琰接过令牌细看,“但这血渍不对。服毒者会口鼻溢血,令牌上的血迹却是溅射状。”
三人同时沉默。崔婉儿忽然想起什么:“那名将领今早突然告假,说是老母病重。”
谢昭昭与萧景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警惕。
“去查他母亲是否真的生病。”谢昭昭说完又否定,“不,直接控制他的府邸。若他真是北戎内应,此刻必定已经警觉。”
萧景琰转身要走,谢昭昭叫住他:“让暗卫去办,你留下帮我推演阵法。”
崔婉儿主动请缨:“我去盯着鸿胪寺。”她系好披风,又从怀中取出个小瓷瓶,“这是太医署新配的解毒丸,能克制北戎常见的七种毒药。”
待密室重归寂静,谢昭昭重新点亮三盏油灯。她在金帛四周摆上铜钱,抬头看见萧景琰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萧景琰指向阵法中央的空白:“这里缺了阵眼。”
“阵眼要在祭坛上现找。”谢昭昭蘸水在案上画了个符号,“金帛记载,历代祭天大典都会埋下镇器。只要找到对应的镇器,就能反控他们的移魂阵。”
萧景琰按住她画图的手:“太冒险。赵无极既然敢选祭坛行事,必定已经查过镇器的位置。”
“所以他一定会替换镇器。”谢昭昭抽出手继续画,“但镇器与地脉相连,他若擅自更换,反而会破坏地气。我要赌的就是他不懂风水堪舆。”
她突然咳嗽起来,袖口沾了点血迹。萧景琰立即扣住她的脉门,脸色骤变:“血咒未清?”
“郑月如说了谎。”谢昭昭拭去唇边血丝,“移魂咒需要连续施咒三日,她故意说成一次性咒术。”
萧景琰剑鞘重重顿在地上:“我去地宫把她提来。”
“不必。”谢昭昭拉住他,“留着她才能让赵无极以为计谋得逞。你忘了金帛上写的?至亲之血可破咒,我今日见过陛下。”
她卷起左袖,腕上缠着绷带:“陛下赐了血,虽然不多,但足够撑过明日。”
萧景琰沉默地帮她重新包扎伤口。密室里只有烛芯噼啪作响。
“祭坛下面有密道。”他突然说,“前朝修建的,连赵无极都不知道。”
谢昭昭眼睛一亮:“通往哪里?”
“太庙后殿。”萧景琰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线,“我年少时误入过,出口被石块封住了,但两个时辰内能挖通。”
谢昭昭立即调整阵法布置:“你带二十人去挖通道,我要在仪式开始前到位。”
“二十人太多,容易暴露。”萧景琰估算时间,“给我十个好手,子时前能打通。”
暗卫统领悄悄送来消息,那名守城将领的府邸早已人去楼空,只在书房找到半封烧毁的密信。残片上能辨认出“祭坛”“换防”等字迹。
谢昭昭把残片放在灯上烧尽:“果然如此。赵无极要在大典当日替换禁军守卫。”
她铺开皇城布防图,手指点在祭坛东侧的望楼:“这里原本由羽林卫值守,现在换成了赵无极的亲兵。慕容家能控制多少羽林卫?”
“三成左右。”萧景琰用朱笔圈出几个位置,“但望楼附近的驻军都是赵无极心腹。”
谢昭昭沉思片刻,取出一枚令箭:“让靖亲王动用先帝暗棋。他在军中经营多年,总该有些压箱底的力量。”
子时的更鼓传来时,崔婉儿带回重要消息。她避开烛光低声道:“北戎大祭司今早去过太庙,在祭坛停留了半个时辰。我们的人看见他往地基里埋了东西。”
“什么东西?”
“用黑布包裹,形状像是个陶罐。”崔婉儿比划着,“埋完后又用朱砂画了符。”
谢昭昭与金帛记载对照,突然冷笑:“他埋的是噬魂蛊。看来北戎不仅要移魂,还要吞噬龙脉。”
她取出匕首削短烛芯,火光猛地窜高:“原本还想留他全尸,现在不必了。”
萧景琰检查完武器准备离开,在暗门前停步:“若辰时我未归,你按第二计划行事。”
“没有第二计划。”谢昭昭头也不抬,“你必须回来。”
雨点开始敲打窗棂,密室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谢昭昭独自推演到寅时,终于将金帛上的阵法与祭坛布局完全对应。
她在阵眼位置摆上崔婉儿留下的解毒丸,又割破指尖滴了三滴血。血珠在图纸上滚动,始终汇聚在代表祭坛的方位。
暗卫送来靖亲王的回信,只有四个字:望楼已定。
天光微亮时,谢昭昭换上太子妃朝服。沉重的冠冕压得她抬头艰难,但腰间软剑的重量让人安心。
崔婉儿捧着祭天用的玉圭进来,见状皱眉:“真要穿这身去?行动不便。”
“赵无极想看我穿着祭服赴死。”谢昭昭对镜整理珠钗,“我偏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场戏的主角。”
祭典的号角隐约传来,她最后检查袖中的火药筒。引线长度刚好够她退到安全距离,这是工部最新研制的霹雳雷,威力足以炸毁半个祭坛。
萧景琰准时出现在密室门口,他黑衣上沾着泥浆,但眼睛很亮:“通道通了,出口在祭坛七步外。”
谢昭昭把火药筒分给他两个:“听到爆炸声就动手。”
“北戎大祭司身边有八个巫师,都带着骨笛。”萧景琰接过火药筒,“我先解决吹笛人。”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密室,在岔路口分开。谢昭昭望着他消失在甬道尽头,转身踏上通往祭坛的长阶。
雨后的晨光刺破云层,照见汉白玉阶上尚未干涸的水迹。谢昭昭在祭坛前驻足,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狼神像。
赵无极穿着丞相朝服迎过来,笑容满面:“太子妃今日气色甚好。”
“托丞相的福。”谢昭昭微微颔首,袖中手指擦过火药筒的铜盖。
鼓乐声起,百官列队。她看着赵无极步步走上祭坛,如同看着猎物走进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