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问卦灵岳山
第277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陌生男人’脸上是一脸的‘那还用说’的神情：“我也是很爱你的，只是你不让我…”
“那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媛…”她觉得很难启齿，但这是萦绕在心中多年想问的问题，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她看见他张口结舌，说不上话来，手动了好几下，似乎要做个手势，但最后只是说：“有些事…有些事很难说出道理来，我只能说，我一直是爱你和你妈妈的…真的，从来…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些年…这些年你不愿意见我，我想你们…想你们都快想疯了。如果…如果你想念过一个你知道在哪里却无法见面的人，你会理解我的，不过…不过我不希望你体会这种想念。我今天去找你，就是…就是做好了被你赶走的准备。”他自嘲地笑笑，很感激地望着她。
她觉得他说话很能打动人，连她这样固执地恨了他这么多年的人，都快被他说迷糊了。她也比较理解为什么妈妈和那个媛会爱上他，或者说她一直都能理解为什么她们会爱他。他不理解的是，他为什么会同时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
朱琳觉得她在这一点上跟传统华夏女人不同的，是跟妈妈不同的。妈妈是死心塌地爱他，即使在他背叛了她之后，也只能怪那个媛。媛肯定也是责怪妈妈，两个女人互相责怪。只有她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把妈妈和媛卷入这场悲剧加闹剧的这个男人。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跟媛只是…逢场作戏？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是媛对你投怀送抱？”
他皱了皱眉，仿佛被某几个词语刺伤了一样：“我没有这样说。我不是个逢场作戏的人，你妈妈也不该那样说媛。”
“那么你是爱媛的？”朱琳觉得自己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赶紧压了下来。
“我…，我想是的。”
“你到底爱谁呢？”朱琳终于忍不住发火了，“你总不能两个人都爱吧？你不知道爱情是排他的吗？你不知道你这样会毁了很多人吗？”
“我们不谈这行不行？”他恳求说，“我真的不希望你生气。几个孩子当中，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因为…因为你最敏感，最执着，最…最激烈，我怕你会因为这种激烈的感情…”
“几个孩子当中？你有几个孩子？”
“有…有四个。”
朱琳目瞪口呆：“你，你有四个孩子？你跟那个什么媛…”
她知道这不是正确答案，不过她希望是。
“我跟你妈妈结婚之前还结过一次婚。你妈妈没告诉你？”他小心翼翼地说，仿佛后悔提到这事，但朱琳的眼神儿很严厉，他不得不接着说下去，“那次婚姻有了两个孩子。”
“你是不是还没跟你那个妻子离婚，就跟我妈妈…？”她希望他跳起来反驳，但他没有吭声，她颤抖着，愤然问道：“那么…那么我是你们这种丑恶关系的结果？或者你们就是因为我才结婚的？你们那时为什么不把我打掉？打掉我，我就不用在这个世界上受苦了！”
“琳儿，你…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我和你妈妈都是把你当掌上明珠的，我…”
朱琳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她做了个手势，叫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没什么可说的了，很多乱无头绪的事情都有了头绪。妈妈是他同乡，他们在他离婚之前就好上了，然后就有了自己。他全国各地跑，碰到了媛，又跟媛好上了。
天知道他还有过多少一夜情、两夜情的风流韵事。刚才差一点儿就把他当做一个一时失足的男人原谅了，却原来是一个惯犯。
她拿了一张餐巾纸放到他面前，冷冷地说：“拜托，请把你所有的婚生、非婚生的子女名字都写下来：女的就不用写了，只写男的，最好详细的描绘一下他们的长相，免得以后我不小心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朱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怒气冲冲地离开那家餐馆的，只觉得吃下去的东西正在一阵阵翻上来，胸腔发闷，似乎不尖叫几声肺就真的会炸掉一样。
朱琳觉得‘陌生男人’好像跟着追了出来，但可能被服务员叫回去付账了。她没有回头去看他到底有没有追来，她也不管路上有多少车来车往，她只想尽快离开那个地方，逃离犯罪现场的罪犯也不可能跑得比她快。
回到寝室就蒙头大睡，幸好同寝室的人都不在，如果那时候有人多嘴多舌地问她几句，她肯定要没头没脑地痛骂她们一顿。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她表达伤心的方式跟一般女孩不一样。
别人伤心的时候会痛哭流涕，再不济也会抽泣流泪，而她呢？伤心的时候倒像是生气，生那个使她伤心人的气，她只想大喊大叫，砸碎点儿什么，伤害谁一下。
当然她没有这样做过，不过那都是因为考虑形象考虑影响考虑后果，如果一个人在伤心时做的事可以不负法律责任，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在床上躺了很久，觉得怒气慢慢下去了，也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愤怒。‘陌生男人’结过两次婚还是三次婚，有什么区别吗？本来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结两次婚还是三次婚只是个量的区别，并不是质的区别。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在她看来，就是说当人们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常常会抓紧死前的那一点宝贵的时间，去请求别人的宽恕。为什么将死的人会希望别人宽恕呢？其实宽恕不宽恕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宽恕他，他也是要死的；不宽恕他，他还是要死的。但人们仍然孜孜以求地去寻求原谅和宽恕，也许只是为了不把这一生的罪过带到下一生去吧？也许只是一个未了的心愿，想在死前了结一下吧？
死，仿佛一个最有说服力的调解‘人’，很多一生一世未能化解的的矛盾，在死神降临的时候都能迎刃而解。将死的人，其言也善；人们对待将死的人，其心也善。平时不能容忍的，临死都能容忍了；多年来不能调和的，临死都能调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