桫椤钉女案一出,夔州议论纷纷,对死者身份人云亦云,更有好事者前往州府认领尸体,街头巷尾皆有滑稽之谈,名门更是掀起一股管妻风波,一干贵妇惶恐不安,圣贤们见如此荒唐之事,上书剌史,请求尽快查明真相,以正德纲。
陈公子和老陈头是证人,自然被传唤上堂。事关重大,王贵在后堂厢房问话,对于这个无所事事的外娚,王贵也是无可奈何。
“你说你,好好的家业不继承,搞什么骑射,这下好了,摊上大事了吧,平时里管教你,还与我讲理,当下如何,当下如何,你倒是把平时里的那般骄傲给我拿出来,给我拿出来。”
“老舅,人又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那你报什么案,添什么乱,叫我说你什么好,你不到山中去打猎,能有这一出,平日见你有些脑子,经不起大事,你不报案,与你何干?”
“毕竟是条人命,我也没多想。”
“不多想,那就是有大麻烦,现在好了,你是最大的嫌疑,你没听外面怎么传吗,是你玷污了这小娘子,先吊死了她,还不解恨,再用铁钉把她残忍的钉在桫椤树上,你听听,多可怕的传闻,要是把你放了,民众非得砸了州府衙门不可。”
“不是有老陈头证明我不是凶手吗,是他把我救上来的,你问老陈头。”
“什么时候又多了个老陈头,你呀你,多大的人了,也不成个家,一天和这些乞丐混在一起,这些人是什么来路你知道吗,他们要是嫁祸给你,如何是好?”
“老舅,你说这乞丐杀了那娘子,怎么可能,仵作不是验出来了吗,先有房事,再被人杀害,那娇美的娘子,能和这又丑又臭又老的乞丐房事吗,如这娘子真遇歹人,为何不挣扎,甘愿被辱,她定是被熟人下的杀手,说不定凶手就是这娘的相好。”
“就你会分析,我办了十几年的差,我还没你懂?”
“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案情明了,又与我何干?”
“先在这给我呆几天,等查明了再回家。”
“为何啊,真把我当嫌犯了?”
“不是嫌犯,是有嫌疑,你和那乞丐都有嫌疑。”
“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老舅,你可以关我,不能关他。”
“这是官府,由不得你做主。”
“老舅,我是知恩图报之人,这老陈头真是救我性命之人,我已禀明父亲,许他当我的马夫,他的儿子也成了家仆,这也就是自家人了,你给我个人情,不要为难他,往后听你差遣就是。”
“你能听我差遣,那好,你和乐乐的亲事,就这么定了。”
“这,这是两码事。”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做主,如今你惹上官司,我还不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我家来了,也罢,那就将你送入大牢,等候过堂吧。”
“老舅,我和乐乐性情不合,强扭在一起,以后肯定不会幸福,再说了,你替乐乐做主,她愿意吗?”
“由不得她,你们两个,从小娇生惯养,任意枉为,这一次,可容不得你们胡来。”
“只要乐乐愿意,我这没话说。”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出了衙门就后悔。”
“君子一言——”
“放屁,就你这样,还君子,我可告诉你,案子一结,你就与乐乐完婚,以后再敢鬼混,别怪我不客气。”
“遵命。”
“兔崽子,这次给家里惹了多大的祸事,也好让你长长记性,你给我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你要敢乱跑,那就去大牢,还有那乞丐,你给我看好了,别再给我惹事生非,你叔父可不比我好说话,他要是过堂,那得来真的,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老舅,讲不讲理啊,我就是一报案的,怎么就成了嫌疑人了,你们分明就是滥用职权,以公报私。”
“再给我折腾,给你扔进大牢,兔崽子,要不是姐姐求情,我早收拾你了,在这,是龙你得给我盘着,官府之地,岂容你撒野,一会那乞丐来,你给我交待好了,别让他乱说话,要不然你们俩都得进大牢。”
“是是是,遵命。”
王贵并非宠外娚,无名氏一案除了现场凶器之外,并无实质上的证据,即便现场证据对陈家不利,他也会想办法处置。当前,案子已经引发民愤,如短期内查不出真凶,谣言必定以讹传讹,进而影响官府执政,失去民心。
老黄被传至堂上,无名氏尸体运到州府后,再一次进行了深度解剖。
“可有线索?”
“王司理,并无多余线索。”
“那我问你,这女子房事在何时?”
“这个,只能判定在死前一日,具体什么时辰,我真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人,与之房事后,又下了毒手?”
“会不会不是同一个人?”
“嗯,这个推测有可能,从女子后背陈旧性抓痕来看,女子之前受过虐待,又或是说,她喜欢这样,能判定这前后抓痕出自同一人之手吗?”
“不是同一人,这旧痕似乎也不是同一人。”
“多人?”
“至少有三人痕迹。”
“已经三日了,认领尸体者上百,却无一真正认识死者之人,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出这名死者身份。”
“王司理言之有理。”
说话间,赵五六拿着无名氏衣服进来,脸上带着喜色。
王贵道:“可是寻着了线索?”
赵五六扬着手里的一封信道:“王司理,这衣袖里居然有一封家书。”
王贵让老黄退下,又让赵五六关了房门,这才接过信。信封上写着“二兄长敬启”,字迹娟秀,像是出自女人手笔。带着欣喜,王贵打开了信。
这确是一封家书,写信之人名为春绣,大概是来自北方,跟随夫君到夔州从商,刚到夔州便写了信,问候兄嫂,信中只是一些家常言语,但可以确定女子并非一人在夔州,是外乡人。
松了口气,王贵吩咐道:“赵捕头,如今算是得知这女子半个身份,你速去大小客栈清查,可有北方夫妻前来投宿,另外到南边打听打听,有没有人见过这对夫妻离城。”
赵五六道:“是,我这就去查,王司理,只要找到这信中所指的男人,是否可以抓捕?”
王贵道:“自然是要带到州府问话,至于怎么带,你看着办。”
“报王司理,城北发生命案,有猎户报官,声称看见一具男尸。“
门史在门外禀报,打断了王贵部署。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案发地离北城门只有五里,王贵带着一众捕快急出府门。
死者三十余,长六尺有五,体型魁梧,与无名氏家书中所称的丈夫接近。
尸体是猎户发现的,趴在河边的一块岩石上,嘴角流血,面色痛苦,由于气温上升,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出现了一些蛆,苍蝇也飞来飞去,鼻孔里还有蚂蚁走动。
伤口在前,是两处致命伤,一处正中胸口,伤口长两寸,一处是上腹,伤口长两寸半,均为短刀所致。
夔州强盗所用之刀,一长一短,长刀柄有一尺,刀长三尺,短刀长一尺,宽两寸。
男尸身上除衣物外并无他物,似乎是被强盗洗劫,如无城南无名氏案,很难将两起命案关联,但两人的死因却大相径庭,做案方式和凶器也不同。
王贵等人一时限入迷途。
而在此时,夔州最大的酒楼桂香楼发生了一起斗殴,两名酒客因貌美如花的老板娘而大打出手,最终在一众食客的劝阻下停手,老板娘桂香还留宿了其中一名酒客,成为夔州城最引人乐道的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