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小姐,出身京城富商柳氏,年芳十八,嫁给巡捕梅八丈。
两年前,柳二小姐十六岁,跟随母亲前往护国寺上香,途中遇歹人抢劫,家仆不敌,梅二小姐被掳走,正要遭歹人毒手时,在寺庙周围查案的梅八丈出手相助。坊间恶传梅二小姐被歹人沾污,其一度想轻生,好在梅八丈三日内抓住歹人,还其清白。
往来之际,柳二小姐对梅八丈芳心暗许,母亲看出端倪,请人作媒,成全了这桩婚事。
成婚后,柳家对这位公门女婿十分敬重,打点不少银两企图高升,梅八丈的名字能列入待召薄也有柳家的功劳,而柳家也仗着梅八丈的名声,生意越做越大。梅八丈在公门,又是天下第一神捕,破案越多,抓的人就越多,得罪的人自然就越多。
恩爱日子过了一年,柳二小姐已有身孕,却遭人残忍杀害。
凶手叫段七,是市井中的一地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算是一方恶霸。犯一桩伤人案后,被衙门抓捕归案,原本这种小案与梅八丈无关,但这段七与一江洋大盗关在了一起,并协助此人逃跑。柳八丈用了三日,抓回两名逃犯,段七原本只有半年刑期,变为了三年。段七怀恨在心,家人花了些银两,一年后保了出来。
正逢中秋佳节,衙门公人全部上街巡视,以保节日平安。像梅八丈这种巡捕,是不用巡逻的,但他一向敬业,不会偷闲,便与兄弟们一起到街头巡视,不料又遇上好友马望,二人便在酒楼小聚了一番。
酒过三巡,家仆来报,府上出了大事。
梅八丈回到家中,只见娘子卧于门槛之上,血流一地。
原来,柳二小姐在家中久等相公不归,心急之下便到门前守候。
段七正从赌坊出来,输得精光,心中郁闷,见梅家娘子在门口,怒火中烧,原本只想给一刀让梅八丈长长记忆,不料这小娘子自幼就会些拳脚,要不是动了胎气,也不会败了下风,也正因如此,才让段七得逞,连捅小娘子八刀,直至无法动弹。
一尸两命,这对梅八丈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当晚便抓住了段七,由于众捕快都在,梅八丈无法手刃凶徒,便踢了其一脚,段七在秋后问斩时右脚还是残废的。
此后,梅八丈落下一个毛病,时常梦见娘子被杀,娘子趴在门槛上,怀中还抱着血淋淋的婴儿,此梦之后,必全身大汗,颤抖半个时辰有余,甚是可怜。
向张巧巧求画为假,见人为真,梅八丈在宫中办案时见过此女,与娘子长得一模一样,或许是太过于思念娘子,为此离开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张巧巧在何处,一路寻找到夔州。见到了张巧巧,梅八丈更加思念娘子,夜里自然做了恶梦。
木屋是个四合院,客人住厢房,张巧巧是山猫的姑姑,自然也住厢房,梅八丈住在左厢房,张巧巧住右厢房。半夜,张巧巧惊醒,听见梅八丈轻呼,掌灯到窗前,正要询问,见窗户半看着,往里一看,只见梅八丈像从水里出来一样,倦缩在床上,颤抖不已,门没闩,张巧巧便进门查看。
“娘子,娘子,你来了……”
“八爷,我是巧巧。”
然而,惊慌之中的梅八丈,却把张巧巧误认为娘子,一把抱住,哭泣起来。堂堂三尺男儿,只是未到伤心处,痛哭流涕,如孩童一般。张巧巧知道梅八丈的事,自然也没在意,任凭其抱着,细声安慰。
屋外,山猫和哑妹不知所措,只好回到卧室,二人不知前面之事,只看见姑姑与这客人抱在一起。
“我就说,姑姑放着京城的荣华富贵不过,跑到山里来过这种清苦日子,原来是被人伤了。”
“那可说不好,瞧这样子,这男的知错能改,都找上门来了。”
“可白天姑姑神情自若,还画了自画像,真是怪哉。”
“京城人的事,咱们平头百姓怎么能懂,那男的原是官家人,这次来找姑姑,莫不是辞了官,要真如此,姑姑得原谅他,这女人呐,一辈子若是没个男人,岂不被人笑话。”
“倒是,瞧着这人也不错。”
“姑姑选的人能差。”
过了半个时辰,梅八丈才清醒,见做了荒唐事,急忙赔礼,说明病由。张巧巧不但不怪,反而说起仰慕英雄的语言。
“在京城,谁人不知道八爷和柳小姐的事,可歌可泣,我虽在宫中,也有耳闻,不瞒八爷,有一次我还偷偷地来衙门看你,那时候你正在办差,差官还以为我是柳小姐,正要禀报,我怕惹笑话,便离开了。”
“唉,这次来,也带有私心,娘子走了,一直成了我的心病,我想着这世上还有与娘子相像之人,便寻了来,没想毁了巧师名节。”
“八爷言重了,哪有毁名节之事,方才不是你病了么,这山中只有你我二人知情,再说了,奴家一直仰慕你这样的大英雄,柳小姐发生不幸后,奴家还曾想来安慰几句,可实有不便。”
“真的吗?”
“奴家至今未嫁,并非无人说亲,而是找不到像八爷这样的大英雄。”
“哪是什么英雄,连娘子都保护不了,唉。”
“你别自责了,方才见你情形,这是有多久了?”
“让巧师见笑,自娘子走后,我每月必发病一次。”
“世间事,往往有定数,你寻我到夔州,无非是想念柳小姐,你对她的情义,令人羡慕,说来你也不信,父亲之前与你也是一样的病情,后遇一道士,给了一个方子,服用了七日,竟然好了,这方子简单,草药山中就有,你我算是有缘,明日我便找了这药方,你在此服用七日,看是否有效。”
“这多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八爷是侠士,在公门时,常听宫女们议论,八爷抓了成百上千的坏人,保一方百姓平安,不在公门后,更是惩治恶史,是百姓的大救星,能为八爷做点事,是奴家的福气。”
“方才把你弄疼了吧?”
“无妨,开始有些疼,现在好了,八爷劲可真大,只是那小两口,此时定在议论你我。”
“啊,我去向他们说清楚。”
“不用了八爷,你来了,对我来说是好事,像我这么大年龄的女子,还未婚配,亲友早有议论,这次也是想避下世俗,到这山谷中清修,如今你来了,当我是你娘子,这世间人,也道我是正常人,免了些流言。”
“就是害怕沾污了你的名声。”
“无事,往后,八爷可当我是知己。”
“……”
二人秉烛夜谈,似乎像是老友相见,又像是知音久别后重逢。
天亮后,山猫夫妻起床,儿子重阳则不识趣地来到厢房门前敲打。山猫一把拉走重阳,训斥道:“瞎胡闹,赶紧给我放羊去,八爷可是贵客,一会我得杀只羊招待。”
哑妹笑道:“那我烧水去。”
山猫抓了只羊,拴在了院子里,正要动手,见姑姑背着背蒌回来,不由有些惊吓道:“姑姑,你咋起这么早?”
张巧巧道:“八爷患了种怪病,你爷生前也患过,留下了方子,我照这方子挖了药,你来看看对不对。”
山猫接过背蒌,又接过药方,发现几味药只是长得相像,便挑了出来,背着背蒌到溪流边,一会就寻了来。张巧巧找来茶罐,在里院煎药。妇人心眼多,哑妹好奇长辈的事,一边烧火,一边试探着。
“姑姑,这八爷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何不做官了?”
“他,在京城可有名了,不,现在是全天下都有名,瞧着吧,过不了一日,夔州的剌史会来拜会他。”
“不是吧,州老爷会来拜会?”
“说了你也不懂。”
“我哪懂京城人的事,昨儿八爷来,我就觉着不寻常,他来找姑姑,也是有情有义的。”
“是啊,他可是全天下最有情有义之人。”
“那姑姑要跟着他回京城吗?”
“回京城干嘛,要是八爷能带着我游历江湖,那多好。”
“江湖是哪儿,离这远吗?”
“不远。”
“那就好,你要是走远了,或是回京城了,就把我们给忘记了。”
“哑妹,你真是个好姑娘,放心吧,姑姑不会忘记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