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贫瘠,百里黄沙道,往来无人烟。
在往戈壁必经之处,有一座小镇名为黑羊镇,以羊闻名,其中又有羊锅汤为当地美食。小镇只有百余户人家,大数为牧民,每月有商贩来镇上买羊,大多以粮食布匹交换,官府设史所,有史四人,商品交易均要上税。当地牧民戏称为羊毛税。
镇有二羊,一羊为农场主叶穹,拥有十里牧场几千只羊,五十余牧户,是名副其实的大哥。一羊为杨氏汤锅店的老板杨老爷,镇上只此一家,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西北黄沙道中有一处世外桃园,取密道而达之,有山有水,原著民纯朴善良,拥有一口长生不老井,喝上一口便能除百病,因此很多人愿意花千金寻得此地,但从未有人去过,因为戈壁三五日便有风暴,只有一条道可以往西而去,而那神秘的“神都”只是传说。
三个月前,梅八丈收到一封信,杀人王唐广在神都。
唐广是个黑道煞星,也是唯一从梅八丈手里逃走的罪犯,这或许就是梅八丈一生的遗憾,因为此人与柳二小姐之死有着莫大关联,梅八丈曾誓言一生追杀,别说在神都,就是在地狱,梅八丈也要把他挖出来。
仅官府案牍上记载的人命,唐广就身负了二十一条。
情报是京城衙门的好友传来的,不会有误,何况张巧巧患了怪疾,御医都说时日不多,也就是三五年时间,梅八丈想找到长生泉为贤内续命。
黑羊镇并不繁华,往来的只有羊贩,极少有商队,平常有江湖人士也是躲避追捕之徒,因此一辆特别的马车驶入时,消息就传到了叶穹和杨老爷耳朵里,尽管边关消息闭塞,但对于名满天下的侠捕,自然是仰慕,分别派了下人等候,想邀为上宾。
税头也前来相迎,毕竟梅八丈曾是公门中人。
不去叶家,也不去杨家,梅八丈选择到了驿站,想要弄清楚神都的路线,得先知道黑羊镇的底数,史所不仅是收税,还有户籍,往来流动人口也有登记。刚坐下,门外便来了叶家的羊倌小顺子,扛着半只羊。
“家主想请八爷查查连心锁一案,这半只羊是孝敬八爷的,如能查出真凶,家主愿以四君子为谢。”
梅八丈诧异道:“何为四君子?”
税头笑道:“八爷有所不知,这叶场主有四个千金,分别以笔梅菊兰而称,是这西部的四朵金花,至今未嫁,上门提亲的可是踏破了门槛,这叶场主就只有一个要求,看中哪位,打得过就娶,娶后得留下来牧羊。”
梅八丈道:“原来如此,不是没人打得过这四朵金花,是不愿意在这当羊倌,有趣,那这连心锁案又是怎么回事?”
税头道:“八爷先住下来,此事明日再道,这叶场主一番好意,还是收下吧。”
梅八丈道:“好,那替我谢过叶场主。”
叶家羊倌前脚刚走,杨家掌柜便带着几名伙计而来,送上了食盒,还抬着一个羊汤锅。
锅是铁锅,下面还烧着土炉,炉里是炭,四人抬着,锅里滚烫,煮着香喷喷的香肉。
杨掌柜行礼道:“家主命在下而来,向八爷奉上小店的特色菜,请八爷品尝,请八爷务必查出连心锁案的真凶,还咱们黑羊镇一个公道,事后家主愿以半数家产与三小姐相许。”
梅八丈按捺不住,来到门口,闻着香喷喷的羊肉,看着一行人,搓了搓手,拿过一双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吃了起来,随后满意道:“果然名不虚传,也别抬着了,拿进屋吧,对了,这羊肉是叶家场子里的吗?”
杨掌柜道:“正是,小店里的羊,都是叶场主提供的。”
梅八丈道:“好,心意我收下了,烦请回禀杨老爷,我在此地留七日。”
杨掌柜兴奋道:“真是太好了,那日后每日我都为八爷送菜来。”
杨八丈道:“不必了,我们远道而来,夫人又在宫中呆了多年,吃不惯这么油腻的东西,这里有锅有灶的,我们自个做饭吃,就不劳烦你们了。”
退下时,杨掌柜还交上了一份状子。
一边吃着羊汤锅,一边看着状子。
税头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似乎不愿意叶杨两家人提到此事,但又无法阻止。
状子写得很清秀,一看就是女眷的笔迹,但道得也很细。
三年前,镇上来了一对中年夫妇,购置了叶家的一处房产,准备用来开设客栈,因镇上只有杨家有客栈,再开一家,无疑会导致客源丢失,杨老爷便让长子杨清风去说情,愿意让出一分利,请贵人做另外的生意。这对夫妇也好说话,转开了杂货铺,生意倒也不错,因为地方偏僻,物资短缺,往往供不应求。
好景不长,杂货铺开张的第三个月,来了个刀客,要把一把连心锁当给杂货铺,说十日来取,要银五百两。一把普通的锁要五百两,分明就是抢钱,店主夫妻不好得罪人,只好请叶穹和杨老爷出面,当然也请了税头,三人都是黑羊镇的主事爷,自然也是话事人。
最后,刀客要了五十两银子,留下了连心锁。
不到三日,来了一帮人,围住了杂货铺,说连心锁里面有藏宝图,被人偷走,要店主交出来,店主哪敢不从,便拿了出来。随后刀客回返,店主拿不出锁,又赔了三倍的价钱。夜里,刀客返回,洗劫了杂货铺,还玷污了店主夫人。
本以为这是最糟糕的结局,岂料没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杂货铺起了火,那对夫妇被活活烧死。
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外地夫妇冤魂不散,每到午夜,便四处游走,令黑羊镇的百姓苦不堪言。
这份状子还言明,事后杨家出资安葬了外籍夫妇,请了道士安抚亡灵。
疑点也出现了,既然黑羊镇由叶穹、杨老爷和税头三人主事,为何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人站出来说话,难道是怕这帮人?如果这帮人真敢胡作非为,为何只对这对外籍夫妇动手?叶家和杨家,为何都想查清案情,目的为何?
世上并没有妖魔鬼怪一说,只有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连心锁的案情,想必比状子上的还要复杂。
饭后,梅八丈找来税头,过问案情。
“八爷,咱们吃官家饭的,惹不起这些当地人,想要在这边关混下去,得听他们的,虽说朝廷让我在这来收税,可给多给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就我们这几人,哪能撼动得了当地的势力,这黑羊镇就是叶家和杨家说了算,哪有什么连心锁,就是这杨三小姐编出来的,这姑娘古灵精怪,装神弄鬼。”
“你的意思是,这状子是她乱写的?”
“可不是,八爷只是路过,你不是要找唐广嘛,我这里倒是有些线索。”
“好,你细细道来。”
“半年前,来了三个人,都带了武器,其中一个六十出头,很瘦,像是他们的头头,此人腰间悬着一把刀,刀柄镶着一颗骷髅,可吓人了,此人透出一股寒气,八字眉,不正是官府通缉的唐广吗?”
“听说所来,倒真是唐广,那和他的另外两人长什么样?”
“一人五十来岁,像是他的弟弟,稍胖一些,使剑,绿色的剑。”
“此人是唐笑,也是穷凶极恶之徒,手上人命无数。”
“还有一人,年龄只有二十出头,面色苍白,像是生了病的样子,不过,他手上的刀,刀身要宽一些,比平常的刀要宽一倍。”
“此人是唐风,看起来年轻,实则只比唐笑小几岁,据说患了一种怪病,但此人善用毒,杀人剥皮,江湖称之为活手阎王,也叫杀不死,被他杀的人,七天七夜都死不了,残暴至极,唐家的三个魔头,向来不和,一向独来独往,怎么就走在一起了。”
“听说是到神都去寻一仇家,叫什么苏不为。”
“是苏卜未,当然江湖上也叫他苏不为,他若真在神都,这三个魔头联手,倒还真有可能。”
“八爷,这江湖上的事我不清楚,姓苏的与这唐家有什么梁子?”
“谁知道呢,这个苏不为,已经有很多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以前吧,倒是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