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府派人到黑羊镇过问梅八丈暗查盐道之事,证明亲王就是贩卖私盐,聚财谋反的幕后主使,而叶家死于非命,自然也是弃卒保帅的做法,但让亲王府没有想到的是,梅八丈真是奉旨查案。
宫廷假象,或许误导了亲王,让他懈怠,手下的义子们自然也不知道收敛,陆续被朝廷查处,倘若这盐道之事公诸天下,亲王府将万劫不复。
二总管和于成海都各怀鬼胎,而杨家,则成了磨心,叶穹一死,三足之势瓦解,亲王府一来,税头更是没有地位,只剩下杨家支撑着暗道,而孝敬二总管自然也是常理之事,杨家分到的银子本就不多,如今要拿出一大笔钱来免灾。
一是免除像叶家那样的灭门之灾。
一是避免梅八丈查出暗道后朝廷剿灭之灾。
因此,梅八丈绝不能走出暗道,于是杨家加派了人手,加大了赏金,请来了隐藏在黑羊镇的黑道煞星赵大同。
赵大同的名字无人知晓,但提到狂血,无人不惊粟。二十年前,江湖上出现一门派,专饮人血,其修炼巫术,特别是少男少女之血,可促其功力,一时招揽不少帮众,在多地犯事,领头之人书生模样,会一身的邪术,因残害太多江湖门派弟子,树敌无数,后被围剿,帮众所剩无余,狂血也从此消失于江湖。
不知道何时,赵大同成了黑羊镇修马蹄的匠人。
杨清风带着杨二爷来到铺子前,将一袋金叶放在案板上。赵大同正在磨铁刀,这是他用来割马蹄的刀,他蓬头垢面,面目沧桑,动作缓慢,每磨一下刀,似乎都用尽了浑身力气。
杨清风不知天高地厚,蔑视道:“老赵,别磨刀了,修马蹄能赚几个钱,帮我办件事,这袋金子都归你。”
赵大同似乎耳聋了,表情呆滞地磨刀。
杨清风吃了闭门羹,正要发火,被杨二爷拉住,示意退下。杨二爷走到跟前,行礼道:“前辈,御捕梅八丈已到黑羊镇,似乎是追辑逃犯,此人手段凶狠,前辈还是避一避吧。”
赵大同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杨二爷,声音有些沙哑:“他抓逃犯,与我何干?”
杨二爷道:“前辈,这姓梅的长了一只灵鼻,能嗅到江湖上的味,何况是前辈这样的人物。”
赵大同站起身来,将铁刀放在桌上,洗了洗手道:“我不是什么人物,我只是一个修马蹄的,二位要是没什么事,请回吧。”
杨二爷道:“前辈,据说这梅八丈师出八卦门,他此时就在镇子外头的茶肆喝茶,前辈不管他,他也会来找前辈,这点金子,是亲王府的意思,前辈如能将此斯斩杀,还有重谢。”
赵大同道:“你们走吧。”
杨清风清还要说什么,被杨二爷拉走,那袋金子则留了下来。
“你要不拉着,我定教训这老头子,不识抬举的家伙。”
“大少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赵大同可是当今世上最有名的黑道煞星,原名为狂血,据说以人血为引,练就一种邪功,杀人于无形,得罪了他,可没什么好下场。”
“可我看到的是一个修马蹄的下人,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错,唐二爷认出来的人,怎能会错。”
“那他会不会出手?”
“会。”
“可他没答应啊?”
“金子留下了,他自然会办事,更何况八卦门与他有血海深仇。”
“这也是唐二爷说的?”
“江湖早有流传,当初围剿狂血的人中,最厉害的就是八卦门的掌门沈行,据说几十位高手都困不住狂血,唯有沈行相克。”
“这么说来,有没有金子,这老头都会找梅八丈。”
“话虽如此,拿人手短,何况以亲王府的名义。”
“高,二掌柜这着棋,下得实在是妙,往后多跟着你长见识。”
“大少爷先回去,我得安排些人手,这会,想必梅八丈已经到茶肆了。”
如杨二爷所言,梅八丈破了暗道的机关,带着叶兰冲出几波伏击,出了暗道,被吴天带着百人围堵。
茶肆的旗帜有气无力地飘着,烈日高挂,每个人的脸上,都流着汗水。
梅八丈坐了下来,倒了碗茶,茶是早上煮的,是来自南方的毛峰,喝了一口,梅八丈摇了摇头,将茶碗放下道:“如此好茶,被这水给糟践了,若是用天山雪水来煮,那才是上品。”
叶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品茶。”
梅八丈拍拍袖口上的沙,这是他出暗道时在墙上沾上的,一路杀将,身上竟然没有沾上一滴血,倒是叶兰浑身上下全是血,分不清是有伤还是别人的。
众人让出一条道,吴天缓慢进入,在离梅八丈两丈开外站立。
“八爷,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再厉害,毕竟只有一人,若你归顺了亲王,既往不咎。”
“果不其然,这贩盐幕后主使是亲王,食君之䘵为君分忧,亲王坐在白骨之上,不顾王法,尔等助其罪恶,死罪难免,朗朗乾坤,怎么,为了杀我,连亲王府的人也来了,正好,省得我再回京城去找他们。”
“好,人都有一死,往后到了九泉之下,你再找我算账。”
吴天不是梅八丈的对手,但他带了很多人,而且有弩箭队,转眼间,茶肆就被弩箭扫平。
梅八丈与叶兰用两张桌子及手中兵器,挡住了成百上千支弩箭。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众人都停了下来。
修马蹄的赵大同,拿着一把锈了的大砍刀,这是他用来杀马的,刀刃已经黯然失色,但此时在赵大同的手里,却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梅八丈大惊,低声道:“一会打起来,你趁机逃出去,去找张巧巧,她会带你离开黑羊镇。”
叶兰道:“不,我要与你一起。”
梅八丈道:“你要不走,我会分心,只要找到张巧巧,咱们就会有援兵。”
叶兰道:“那你一定要活着。”
梅八丈道:“放心,我死不了。”
一下就起了风,卷起了黄沙。
“快跑啊,来风暴了。”
在一阵慌乱声中,梅八丈出了刀,他整个人射了出去,射进了那风暴之眼。
刀与刀,像两匹狼一样,在风沙里撕咬。
吴天闭上了双眼,静听着这场打斗,他想加入,但有一种恐惧,打斗的两人,比野兽还要疯狂。
阵阵刀气,冲出风暴,划落于黄沙之中,那些还在观望的人,避之不及,血肉横飞。
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新仇旧恨,正义刀与魔刀。
吴天有些失落,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并没有风暴,这是赵大同与梅八丈内力所致,与这二人相比,吴天恐怕打不过十招,他看着屹立在场的两大杀神,毅然离去,走着走着,忍不住扶了一下胸口,血喷射而出。
原来,不知道是谁的刀气,划伤了吴天的前胸。
不远处,叶兰并没有走,她躲在沙丘等候着,倘若梅八丈死了,她也好收尸。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叶兰内心也渴望着一线生机,毕竟梅八丈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场上,梅八丈和赵大同身上都有伤,也都流了血。
“真不愧是沈行的弟子,青出于蓝胜于蓝,是我大意了,不该搅入这场乱局之中。”
“前辈的功夫,要是在十年前,我定不是你的对手。”
“谦虚了,早就听江湖传言,天子御封第一神捕,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只是这前途吉凶未卜,你与亲王府作对,好自为之。”
“多谢前辈教诲。”
“唉,躲来躲去,终究没躲得过自己的那股傲气,之前我败在沈行的刀下,现在败在他弟子手里,也不亏,我终于不用再躲了。”
说着,赵大同丢掉手中的绣刀,缓慢地朝南而行,走着走着,一下扑倒在地。
叶兰见状,狂跑上前,抱住梅八丈,泪流满面。
“梅大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