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神龟岛五十里外的南门县听海楼,一位名叫艳红的歌伎正坐在看台之上,怀抱琵琶,弹出一曲思乡调,琵琶声悠长,歌声动听,令看客称赞不绝。
掌柜得意洋洋,坐在第一排位置,他右边坐着南门县第一富家公子杨少,杨少俊俏的面容带着微笑,面前的茶桌上放了五两银锭,这是即将打赏艳红的。艳红到听海楼已有一月,每日客人爆满,杨少更是每日站台打赏,大有挥千金为博一笑之势。
曲毕,看客一番叫好。
伙计端着花盘来到看台之下,从后向前,收取打赏。到杨少面前时,掌柜挥了挥手,伙计识趣离开。杨少起身,朝后面的看客行礼,随后走到看台边上,将银锭放在看台上道:“艳红姑娘,今日可否赏脸到家中吃个便饭?”
艳红起身行礼道:“杨公子盛情难却,奴家只好从命。”
杨少笑得更开心了:“好,一会我让管家来接你。”
茶楼有茶楼的规矩,唱曲的女子卖艺不卖身,但凡有人想带出门,得交五百两银子,作为女子的保事金,女子平安归来,未被欺负,保事金如数归还,如有半点差池,这银子便归了女子,茶楼一分不收。
尽管歌伎漂亮,但在一个小县城,能出五百两银子请到家中唱曲的,恐怕也只有首富之子杨少。
掌柜收了银子,将艳红送至门口,杨家的马车已等候多时。掌柜仍放心不下,对杨府管家细心交待:“我家艳红前往贵府,只唱曲,岂莫让杨公子喝醉了动手脚,坏了名声。”
管家道:“放心吧,杨公子的为人谁不知道,何况已与知县千金定亲,这一次听曲请了府上的老夫人,算是尽孝,别无他意,再说了,即便看上了艳红姑娘,也得明媒正娶,不会让你吃亏。”
掌柜道:“那就好。”
未想,天刚黑,县衙捕头就带人来封了茶楼,声称艳红杀了杨公子,并将茶楼掌柜伙计带至县衙问话,还在艳红房间里搜出一尊无生老母像和上千两银票,因此认定艳红是收了重金杀人。
此案怪就怪在,艳红认罪了,但有一个条件,她必须要抱着琵琶到最后一刻。
神龟岛派出的仆人,打听到这个消息,认为不同寻常,因为坊间供奉无生老母的就是圣母教,而千门与圣母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百变郎君之母,曾是红楼之女,无意间与圣母教教众相好,因此拜入门下,后遭朝廷剿灭,其子流落民间,多年后创办千门,人称百变郎君,将杀害其母的相关官员灭门,留下一无相面具,朝廷追查多年无果。
如果艳红是千门的人,为何不逃,反而承认是凶手,被关进了大牢等死。
梅八丈要查千门,千里到神龟岛,这千门就在附近犯了事,岂不是太过于巧合。
“圣母教始于民间,终于宫中,自神都覆灭后,大内密探可没闲着,此番郡主又为其母寻仙,这不难令人想起,当年太子因信奉圣母教惨凌迟,太子殿也多年不见人迹,夜间常听有人在扶琴,相传是太子妃身边的一名侍女,精通琴棋书画,陪葬后心有不甘,化作鬼魂在太子殿周游,如今那地方已建了皇家寺庙,称为护国寺。”
童如九曾在护国寺呆了一段时间,从僧人口中打听到这段历史。
白慕瑶道:“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已过两朝,无人再提,自护国寺兴建之后,再无人敢提圣母教,如今南门县出现歌伎供奉无生老母,可不简单,梅捕头,你怎么看?”
梅八丈道:“方才师叔所言,坊间确有流传,我在京城当差时也有所耳闻,野史中也有记载,特别记载了王妃的侍女,其最喜欢的乐器就是琵琶,这听海楼的艳红也弹得一手好琵琶,想必就是千门中人,看来师叔一路南下,是早有觉察。”
童如九道:“据传,这王妃的侍女,就是南门县人。”
梅八丈道:“看来,得会会这艳红了,师叔,人多眼杂,我去一趟南门县吧。”
白慕瑶道:“千门邪术,防不胜防,纵使梅捕头武艺高强,真遇上百变郎君,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你既与灵儿成亲,这一趟就让她随你去,南门县走陆路要五十里,但走水路却只有四十里,这老龟正派得上用场,童兄,你意下如何?”
童如九道:“我等前来,就是想请妹子帮忙查出百变郎君,如今已有眉目,就听你安排。”
贤宁郡主不乐意道:“既然是为我娘亲找人,我也要去。”
白慕瑶道:“郡主深居王府,不知江湖凶险,相传这百变郎君可变成任何人,且手段凶残,特别喜欢贵族女子,被他迷惑之后,就成了他的杀人利器,会为他做一切。”
贤宁郡主面带惧色道:“不是有天下第一神捕嘛,不怕这样的恶人。”
童如九道:“郡主放心,一旦千门与王妃有关,我们定将其找出来,交给你们,但南门县或许是千门起源之地,你若执意前往,我徒儿一边查案,一边还得照顾你,岂不是添乱,既来之则安之,安心在这住些时日,要不然,你自己查去。”
徐万里道:“那就听白岛主和童前辈的,郡主,我看岛上种有葡萄,咱们去摘点新鲜的。”
贤宁郡主极不情愿地离开,而白慕瑶则让两个女儿紧随其后。
随后,方灵儿领着梅八丈从山洞中而下,来到暗湖中,轻轻地拍了一下手,两只神龟便露出背来,巨大的脑袋晃了晃,甚是灵活。方灵儿拿出一条绳子拴在定祥脖子上,又在前甲左右缠绕打结,让梅八丈走上龟背,将余下绳索拴在腰间。
“咱们出海,得定祥,福临贪玩,它要是钻进海中,定会把你淹死,海上风浪大,你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到了再叫你。”
“无妨。”
方灵儿却不用绳索,吹了一声海螺,两只大龟便游出洞湖,来到海上,速度瞬间提升,四只大脚丫划起阵阵波澜,比平常的大船要快上几倍。
福临在前,时而跳跃,里面潜水,甚是欢腾,定祥却保持着平衡的姿势一直向前。
“这龟有多少岁了?”
“一百多岁。”
“你是怎么让它们听话的?”
“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听话。”
天黑前,已抵达南门县,方灵儿带着梅八丈由北门而进,来到县衙附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让伙计端来饭菜。
“夜深的时候,我们从房顶过去,那大牢就在县衙后边。”
“没想到你对这南门县如此熟悉。”
“前几年,我随四爷到这来开过渔铺,自然熟悉这里。”
“为何现在不开了?”
“四爷走了,便不开了。”
“四爷是谁?”
“他啊,是原来王府的管家,懂的可多了,便是他教我识字,教我轻功,算是我的师父,但他不让人叫师父,应雪和映月都跟着他学艺,在岛上,都听四爷的。”
“除了轻功,你会拳脚吗?”
“会一些吧,四爷说练功是为了强身健身,不能伤人。”
“但也不能让别人伤了,一会我去大牢,你在房间等我。”
“那不行,我不带路,你找不到,听说你是天下第一神捕,真的假的,你武功很厉害吗?”
“都是江湖朋友给面子,我这功夫不如你。”
“你有心上人吗?”
“曾有过发妻,她姓柳。”
“我听说了,后来有个宫廷画师,长得跟她一模一样,也做了你的妻子。”
“算是吧,不过——”
“她们都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人各有命,二小姐与巧巧,像是来过,又像是没来,总之,跟着我的人,似乎结局都不大好,你不怕吗?”
“义母说了,这是我的宿命,我等的就是你。”
“你还信这个,她怎知我要来?”
“义母神通广大,天下事无所不知,怎么,你反悔了?”
“不是,我一介莽夫,你跟着我闯荡江湖,可没有在神龟岛这么安逸。”
“早就想出去见见世面,义母和爹不让,现在好了,嫁给你,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
“你走了,那两只龟怎么办?”
“当然要带着它们。”
“在水里它们能走,可上了岸,如何处置?”
“放心吧,我自有主张。”